第19章 19(1 / 2)

逾期 歲見 12431 字 4個月前

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周。

柳蕙也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將溫辭關在了家裡,她以為溫辭會哭會鬨,逼急了也許還會用絕食來反抗。

他們已經做好了應對她的任何準備,可柳蕙沒想到,溫辭不僅不哭不鬨,甚至一日三餐都比平時吃得還要多一些。

她隻是不說話了。

不主動開口要什麼,他們問什麼也不說,隻是點頭或搖頭,像突然啞巴了一樣。

“你這樣是給誰看?”柳蕙沒把她逼急,自己倒先受不了,“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不管你了嗎?”

溫辭還是沉默地喝著湯,這幾天她雖然吃得多,可人卻明顯見瘦,氣色也不比平時。

溫遠之到底是更容易心軟一些,拉著柳蕙進了書房。

溫辭聽著他們刻意壓低的爭吵聲,胃裡忽然有些犯惡心,起身跌跌撞撞跑進了衛生間。

椅子倒地的聲音驚動了柳蕙和溫遠之,他們匆匆開門走了出來,聽見從衛生間裡傳來的嘔吐聲,兩人都愣住了。

“小辭?”溫遠之走近了,敲了敲門板。

溫辭拉開門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神情也有些木然,也不管柳蕙和溫遠之,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了臥室。

她也沒休息,隻是跟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寫試卷。

溫辭沒想過用損耗自己身體去達到目的,那是最不理智的行為,她一樣的吃飯、睡覺、休息。

可情緒是無法控製的,生理反應也是無法控製的。

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消瘦了。

那天,溫遠之在溫辭房前站了很久,看著女兒倔強的背影,他在恍惚中好似看見了溫儀的影子。

那也是他用心疼愛過的孩子。

可是最後,她還是走了。

溫遠之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這麼用心地愛著難道還不夠嗎?

他惶惶地站在那兒,忽然看見溫辭好像拿了什麼在手上比畫,心頭一陣大亂,“小辭!”

溫辭被父親突然地出現嚇了一跳,手上沒注意,小刀在食指上劃了一下,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嫣紅的血滴在黑白分明的試卷上,像是地獄裡開出的一朵花。

“你……”溫遠之走近了才看見她是在削鉛筆,可心頭卻始終盤旋著一團恐懼的陰雲,“快出來,爸爸給你處理下傷口。”

溫辭沒有反抗,也不想說什麼。

柳蕙被溫遠之地動靜驚得從臥室裡跑了出來,看到溫辭手上的傷口,她眼眶立馬就紅了起來。

溫遠之搶在她開口之前說道:“怪我,沒看到她在削鉛筆,嚇到她了。”

柳蕙不知是信還是沒信,偏開頭抹了下眼睛:“我來吧。”

溫辭像個布娃娃,由著他們擺弄,傷口淋了酒精消毒,溫遠之忽然抓住了她另外一隻手,安慰道:“彆看,一會兒就好了。”

前年夏天,溫辭跟褚讓去爬山,意外中暑摔傷了腿,當時在醫院處理傷口的時候,溫遠之也是這樣抓著她的手安慰。

溫辭忽然鼻子一酸,卻始終緊抿著唇沒吭聲。

傷口不深,隻是很巧,跟上次被窗戶夾傷在同個位置,柳蕙依舊打了一個小結。

“小辭。”柳蕙看著她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忽然也有些累了:“你要一直不跟我們說話了嗎?”

溫辭垂著眸,依舊是沉默。

柳蕙像走進了死胡同,前後都是絕路,她跟溫遠之有同樣的恐慌,也有同樣的茫然。

溫儀是她沒法愈合的心病。

溫辭是她恐懼會發生的新傷。

她憂心、焦慮,最終積鬱成疾,徹底病倒了。

溫辭的心不是石頭做的,看到柳蕙這樣,她也不好受,整日整夜在床邊照顧著。

柳蕙抓著她的手,在睡夢裡還在流淚。

溫遠之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給溫謹之夫婦打了通電話,沒講幾句那邊就要掛了說現在過來。

他放下話機,看向窗外。

雨停了。

天也晴了。

林素和溫謹之趕在天黑之前到了溫家,林素先去看了溫辭,也沒說什麼,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我跟你大伯都還沒吃東西,你去給我們買一點?”

溫辭猜到他們可能有話要說,點點頭:“好,你們要吃什麼?”

“都行,你看著買。”林素拿出錢包遞給她:“多買些,等會兒你哥哥也要過來。”

“好。”

溫辭跟著林素走出去,跟溫謹之打了聲招呼,溫遠之見狀還要問,被溫遠之拉住了。

她當什麼都沒看見。

走出去門還沒關嚴,溫辭便聽見溫謹之在訓斥溫遠之:“柳蕙糊塗,你也跟著犯糊塗,怎麼能把孩子關在家裡?”

溫遠之沒說話。

溫辭鬆開了關門的手,站在牆邊沒動。

隔著沒關嚴的門,她還能聽見柳蕙的哭聲,她不停地反問這樣還不夠嗎?都已經那麼愛了。

哭聲持續了很久。

林素突然也哽咽著說:“難道我們不愛溫儀嗎?”

當然愛。

隻是愛錯了。

“我的錯已經來不及彌補,可你還有機會。”林素說:“小辭不是誰的複製品,也不是任何人,她隻是溫辭,是你們的女兒,你再這樣錯下去,她隻會成為第二個溫儀。”

柳蕙哭著說她怕啊。

溫辭眼眶一陣泛酸,低頭深吸了口氣,沒再聽下去。

……

當晚,柳蕙很早就睡下了,溫辭跟溫遠之送走大伯一家,溫遠之忽然說:“陪爸爸散會步?”

溫辭點了點頭,又說:“好。”

溫遠之笑了笑:“還以為你要一輩子都不跟爸爸說話了。”

溫辭輕歎:“沒有。”

“小辭,這件事情,是爸爸跟媽媽做得不夠妥當,爸爸在這裡跟你道歉,你不要怨恨我們。”溫遠之語重心長道:“你媽媽的擔憂,爸爸這些年也一直都有,溫儀是兩歲那年到我們家來的,我們養了她四五年,在我們心裡,她跟你是一樣的,你大伯母管著她那些年,其實我們是有機會多勸幾句,可我們那時候都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一個女孩子隻有更優秀了才能在這個社會站穩腳跟,她的逃離,其實我們都是幫凶。後來有了你,我們不敢了,害怕了,總想著隻要你平安健康,在我們能看得見地方就夠了,可沒想到,我們還是做錯了。”

溫辭忽地鼻子一酸。

其實這些天,溫辭也在反思,過去柳蕙和溫遠之在對她教育中,施加自以為是好的東西給她時,她是否有過堅定反抗。

她並沒有,她隻是嘗試過反抗,但在得到拒絕後就選擇了順從和接受,給了他們做對了的錯覺,是他們彼此都沒有及時地將這個錯誤糾正。

溫遠之停在一盞路燈下:“明天回去上課吧,爸爸早上要送你媽媽去醫院,就不送你了。”

溫辭在和柳蕙爭吵時沒哭,在這幾天無聲的反抗裡也沒想過哭,可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忽然掉起了眼淚。

她低著頭,不讓溫遠之看,哽咽道:“謝謝爸爸。”

溫遠之和柳蕙雖然鬆口了,但也沒完全鬆,他們知道溫辭不想去師大,沒再堅持要她去參加自主招生,但也沒放棄要她報考師大的念頭。

“你說你想去f大,我們也不攔著,但如果明年高考成績出來,你沒有達到這個學校的分數線,你就必須聽我跟你爸爸的安排去師大。”柳蕙說:“我們現在不插手你的決定,但你得向我們證明你有這個選擇的資格。”

溫辭心中雖然有忐忑,但決心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好。”

時隔十多天再回到學校,溫辭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班裡同學對她突如其來的長病假也感到好奇和擔心,擠在一起左一句右一句。

一直等到上課,林皎才找到機會跟她說話:“那個誰,衛泯,你看見他了嗎?”

溫辭:“還沒,怎麼了?”

“他之前找我問了你到底什麼情況,看著好像挺擔心你的。”

溫辭還挺意外的,畢竟平時不管在哪兒,衛泯隻要看到學校裡的人,都會刻意跟她拉開距離,沒想到這次他竟然會主動找到林皎。

她想到這兒,翻書的動作一頓,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其實也有一點在意她了?

應該是了。

這麼一想,溫辭忽然笑了。

林皎拿書擋住臉:“想什麼呢,笑成這樣。”

“沒什麼。”溫辭翻開書,“好好上課。”

一下課,溫辭也顧不上找什麼拿作業找老師的借口,徑直下了樓,輕盈的腳步在五樓樓梯口停了下來。

衛泯跟幾個男生站在走廊那兒,他不怎麼穿校服,永遠都是那身黑色t恤灰色運動褲,神色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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