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臨戈家裡貼了六張福字,撕到第二張的時候,周兮辭大拇指的指甲不負眾望地劈斷了。
啊。
她冷不丁叫了一聲,在陳臨戈扭頭看過來之前,將拇指攥在手心裡,皺起眉頭叫喚道:“好疼。”
陳臨戈瞥她一眼,又麵無表情地轉了回去,手下的動作沒停,“行了,你回去吧。”
“那我走啦?”
“不行。”
周兮辭一噎,火氣歘歘往上跑:“你玩我呢?”
“不是你先問的。”陳臨戈拿起鏟子對著牆“唰唰”直刮,聲音和這動靜混在一起,“問不問結果都一樣,還有必要廢話麼。”
“我這是客套!客套,你懂嗎?”
“我不需要。”陳臨戈斜了一眼,“還不走?”
周兮辭恨不能把手裡的廢紙塞他嘴裡去,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衣錦還鄉個屁。”
陳臨戈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周兮辭氣鼓鼓從屋裡走了出去。
樓道處堆滿了各種收拾出來的雜物,破舊的電視機擋塵布、壞了一隻腿的木椅,用上不的玩具木馬。
都是兒時的記憶。
她想起過去,心裡不是滋味,扭頭看了眼,陳臨戈還站在牆前刮福字,屋裡人來人往的忙碌,他的身影卻像是帶著格格不入的孤獨。
……
“不想走就直說。”陳臨戈突然回頭,看向站在門外的周兮辭,話裡話外都是調侃。
周兮辭沒忍住朝他豎了豎中指,回家把門關得震天響。
徐慈英在沙發做活計眯著了,被關門聲驚醒,轉頭看過來:“忙完了啊?”
“沒。”周兮辭走到沙發坐下,從抽屜裡翻出指甲刀,“他能著呢,不用我幫忙。”
“哢哢”剪掉沒斷乾淨的指甲,周兮辭拿過徐慈英手裡的毛衣:“頭疼要好好休息。”
“躺著也沒事乾,再說了這又不費神。”
“低著頭一坐坐兩小時還不費神啊。”周兮辭動作熟練地開始剪毛線頭,“我來吧。”
徐慈英沒跟她搶,捋著她的馬尾順了順。
陳臨戈家裡的大清掃活動到晚上十點才結束,竇彭原來給他定的是明天上門,傍晚的時候清潔隊提前得空,剛巧保潔公司離得也不遠,一隊人拎著工具就過來了。
送走保潔隊,陳臨戈站在屋裡,夜晚的風從陽台吹進來,在空蕩的屋裡打著卷。
他也懶得折騰了,掀掉沙發上的防塵布,徑直躺了下去。
這一覺睡得難得踏實,但教訓也來得很快。
昨夜裡起了風,後半夜暴雨劈裡啪啦下個不停,一直到早上才轉小,陳臨戈躺在沙發上讓穿堂風吹了一夜,饒是再好的底子也給吹壞了。
家裡沒熱水,他將就著洗漱完,灌了兩口礦泉水,涼意刮著喉嚨,乾澀的痛意不減反增。
這會雨沒那麼大,陳臨戈翻箱倒櫃也沒找出一把傘,隻能去敲對麵的門,叩叩兩聲。
“來了!”屋裡傳來踢踢踏踏的動靜。
他垂眼看著門上微裂的木紋,喉嚨裡的不適感強烈,低頭咳嗽的時候門從裡推開了。
周兮辭也剛起床,嘴裡咬著徐慈英一早烙的雞蛋餅,從不大的門縫裡探出頭:“……”
“早。”陳臨戈握拳抵在唇邊又咳嗽了聲。
周兮辭把門開得更大了些,餅拿在手裡,眉頭微皺:“你怎麼了?”
“沒事,有——”
“誰啊,是不是小臨?”屋裡,徐慈英問了一聲。
“是。”周兮辭咬了口餅,“你先進來吧。”
陳臨戈隻好跟著進了屋,餐桌上擺著兩碗白米粥,中間擺著一疊雞蛋餅和一碗醃豇豆。
徐慈英招呼他先坐,“正好,你倆先吃,我再烙鍋餅。”
“不用麻煩——”
“麻煩什麼,幾年沒見,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見外了。”徐慈英笑:“坐吧,也沒什麼好吃的,你將就吃兩口。”
“沒有,挺好吃的。”陳臨戈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米粥,誇得很實在:“很香。”
坐在對麵的周兮辭沒忍住笑了聲,塞了一嘴東西含糊道:“你好歹吃塊餅再誇啊,白粥能有什麼味道。”
陳臨戈雙手捧起碗,咕咕喝了小半碗,放下碗說:“家的味道。”
周兮辭夾餅的動作愣住了,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問。
她放下筷子,起身抬手往他額頭上貼,本來是想調侃他是不是發燒燒壞腦袋了,等手真碰上才發現他體溫真的有些不正常。
周兮辭手撐著桌角傾著身又貼了下,低下頭看他,“陳臨戈,你是不是發燒了?”
“不知道。”陳臨戈姿勢沒動,搭在桌沿的手慢慢攥緊挪到了桌底,“可能是的吧。”
“燒沒燒你自己沒感覺嗎?”周兮辭收回手,踩著拖鞋去找了體溫計,“喏,夾著。”
陳臨戈接過去塞到了t恤裡。
因著這個動作,他沒法捧起碗,單手拿著碗往嘴裡倒,周兮辭見狀又去廚房給他拿了個勺子。
“謝謝。”陳臨戈說。
周兮辭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陳臨戈被她看得發毛:“怎麼了?”
她坐姿有些豪放,右腳踩著凳子,胳膊搭在膝蓋上,意有所指道:“你好客套啊。”
陳臨戈拿勺子舀著粥往嘴裡送,“客套是客套,禮貌是禮貌。”
“……”周兮辭想把勺子從他嘴裡給拽出來。
徐慈英烙完餅,端著碗從廚房出來,見陳臨戈姿勢異樣,問了句:“小臨胳膊怎麼了?”
“他量體溫呢。”周兮辭接道。
“怎麼了?”
周兮辭小聲嗶嗶:“遭報應了唄。”
話音落,腦袋挨了一下,徐慈英怪道:“瞎說什麼呢。”
陳臨戈壓著笑,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估計是昨晚睡覺忘記關窗戶,被風吹凍著了。”
徐慈英關心道:“哎喲,這天氣感冒了可不好受,你夾多久了,拿出來我看看。”
陳臨戈下意識抬眼看向周兮辭,周兮辭輕挑下眉,夾了一筷子豇豆,“你看我做什麼。”
說完,嘴裡嚼得嘎嘣嘎嘣脆,見陳臨戈摸出手機才說:“還有兩分鐘。”
陳臨戈還看著她。
周兮辭一臉得意:“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
他難得順著她,“嗯。”
周兮辭上下掐著手指:“算的。”
陳臨戈一臉“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你愛信不信。”周兮辭看透他了。
徐慈英在一旁笑道:“你就瞎胡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快吃你的飯,今天不要去訓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