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小人常戚戚(1 / 2)

() 將二人捉回衙門後,童知府便放下貢院閱卷的事,直奔府衙刑獄裡連夜審問,想從這兩人口中撬出線索。夜裡的刑獄總是襯得氣氛詭異。一排排燭火在地麵上暈著一圈圈光亮,‘劈啵、劈啵’炸了焦黑的芯子,又被甬道陰風吹的忽明忽滅。

童知府坐在一張長案前,微生薄繭的指腹在桌上慢慢點著,眉宇間橫亙著莫大的低沉。

周明與管東分彆被押著趴在兩張刑凳上,好似案板上被刮了鱗的兩條活魚一般奄奄一息,生生受了十來下大板子伺候。從一開始淒淒慘慘的告饒喊冤,到最後脫了力的嗚嗚咽咽,混著喉間湧起一股子腥甜,溢出了緊咬的牙縫間。

管經承老淚縱橫,指尖冰涼發抖,眼睜睜在旁看著自己的兒子受刑,那叫一個心疼啊,怒其不爭啊。他在府衙內職位卑微,本是盼著兒子能爭回氣好光宗耀祖,哪知這一次的秋試要折了小命進去。真叫不作死就不會死,他除了哀歎就隻盼童知府能手下留情,好留下兒子這一點血脈。

周明低垂著頭,雙手被兩邊的官差反剪,麵額出了豆大汗珠,貼著一縷縷淩亂的墨發。後背下繃緊的皮肉,被板子打的啪啪作響,早已滲出血跡染了皂灰色長褲。

一陣陣的耳鳴中,他的心思恍恍惚惚飄去了家中:不知有沒有嚇到老娘,亦不知還有沒有命回去儘孝了……一張卷子定終身,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那邊的管東任是皮肉敦實也早吃不消了,拚著一點力氣,扭過頭衝著管經承的方向,沙啞著聲、繃著淚光喊:“爹、爹!您快救救兒子啊……”

管經承聽得心驚膽顫,將將要出聲幫腔,卻被童知府攝來一個眼神嚇退了無聲。

“此事,遠非你爹能左右。莫不是,連管經承也牽連其中?”童知府聲音慢慢變厲,板著麵目,緊迫的盯著管經承。

——他身為府衙經承,在此案中是極有嫌疑的。但,試題保管一向嚴密,憑他是不能輕易接觸的。又或者,這兩名生員是賄賂了其他考官?

童知府暗暗思忖。科場作弊之風由來已久,朝廷素來嚴防死守,一旦抓住了就嚴懲不貸。什麼冒籍貫替考的,入場在衣物中夾帶小抄的,更有膽大包天在考場內趁機換卷子的,招數多不勝數啊。

管東見親爹都保不住自己了,才真的心灰意冷,卻又不甘心就這麼死了。還未想到法子,卻被周明搶了先。

“大人,我招了!”周明緩緩抬起頭,目光裡聚了一抹求生的意念。

童知府凜了凜眸子,看向他問道:“準你細細說來,但不許有半句假話。”

周明被官差鬆開了手臂,胸膛裡才覺寬鬆了些,回了氣力緩道:“是,是豫書學院的陸昀。他與我說,有個官家學堂的大戶公子需要有人替做文章,便把試題交給了我。我亦是在考場時才發現了考題的重合,隻是當時鬼迷心竅……”

童知府捋著長須,命師爺記下來。又問:“你言下之意,陸昀知曉試題的由來?那大戶公子便是——”他目光一折,轉向管東:“你可認識陸昀?”

管東點點頭,又搖搖頭,舌頭打了結似得道:“大大人啊,陸昀我是認識的。其實他常暗幫著我們學堂的學子替寫文章賺些小錢,這一回的試題就是他贈我的啊!他好似不止與我說過,可能旁的人都不信,我是半信半疑的才拿過來背熟了。哪成想,當真就用上了呢!”

他說的倒是真蹊蹺。童知府與師爺對視一眼,皆是沉沉的看向了管經承。

管經承觸到他們的視線,慫的立馬跪下來喊:“大人明察,即便下官想偷試題給兒子,可我也沒這通天的本事啊!”

“不是偷,難保不是賄賂。”童知府琢磨著,語氣裡沒了耐心。眼看天明就要放榜,可這舞弊案才略有頭緒。

管經承順勢道:“下官一年俸祿多少,大人再是清楚不過。日常裡緊著吃穿用度就夠夠的,哪還有餘錢去賄賂彆人啊!再者說,這幾年誰還敢輕易幫著舞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