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弦宗最近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三年前喪生於靈境試煉的外門弟子孔海竟然回來了。
他自述在試煉結束,從靈境中出來後,發現各宗門早已離開,便自己找回了宗門,才發現,原來已過去三年的時間。
管事對他做了靈氣驗證和識彆驗證,確認是本人後,由於孔海在試煉中氣海根骨全廢,最高隻能有練氣一層的修為,無法再寸進,在與孔海交涉後,孔海在被逐出上弦宗和當修奴之間,選擇了當修奴。
雖然回來便廢,影響微末,但因為死而複生,還是有不少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來看個熱鬨。
“哎呦,趙師兄,何必這麼客氣,你還記得我,我就感恩戴德了,還送什麼辟穀丹啊。什麼?練廢的丹藥,容易拉肚子,哎,沒事沒事,能管飽就行!”
少年微微佝僂身子,油滑和恭維地笑著,手上卻沒客氣,將那一枚小小的玉瓶收下了。
“哎呀,錢師弟,這根骨廢了疼不疼的,我當時昏著,也沒有印象了。彆,這也不全是壞事,你看,我這還能留在上弦,而且,還認識了錢師弟不是?話說,錢師弟來,可是看修奴困苦,想給我點補給?”
對麵的錢師弟本來沒這個想法,聞言年輕人抹不開麵子,掏半天掏出了塊乾糧,少年卻滿臉歡喜地接了過來:“錢師弟有心了。”
“呦呦,孫師姐,三年不見,劍氣越發精純了,我這破修為,站你邊上都抖。師姐以前練習的鐵劍若是不用了,能借我嗎?讓我也沾沾這無上劍氣!”
“李師妹,嗯,你想聽聽靈境試煉中的趣事,這個簡單,今天人多,你哪天有空,帶點瓜子過來,我給你好好講講!”
南華峰修奴聚集的藥園,頭一次這般得熱鬨,少年迎來送往,長袖善舞,得了不少東西,雖說隻是些修者不用的邊角料,但在修奴這裡,已經是珍稀物件了。
早有修奴看他不爽,等人走後正要發作,卻見少年一臉諂媚,將那些物件,一一分了過來。
“各位大哥,這些東西大家分著用,不用客氣。他們那些修者看不上咱們修奴,儘給些破爛東西,咱們修奴,更該互相幫助,互相照顧,早晚翻身,揚眉吐氣!”
剛收完東西轉身就罵娘,還假模假樣地呼籲團結照顧,底層修奴們見慣了人性,兩相轉變就看出了孔海人品,油滑卻不聰明,這樣的人,不用打不用罵,踩在腳底下等著他主動給好處就行。
甚至,孔海還很有眼色的,塞過來一本春宮圖。
於是,修奴們默契地放棄了新人教育,跟著罵罵咧咧幾句後,便接了他的東西,給他派了藥田施藥的活計。
少年點頭哈腰,渾然不知藥有毒性,也不知這是個短命的活,笑嘻嘻地就拎起藥桶,衝著最遠處的藥田走了過去。
那裡,有人粗布黑衣,黑鐵麵具覆麵,正拿著藥鋤除草。
自始至終,他都很安靜,仿佛另一邊的喧囂與他無關,沉默著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而在看到少年向他走過去時,本還在葷話笑鬨的修奴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示意,可無端端的,他們的心神,都落在了那一方藥田處,是與生俱來的,動物對於強大未知的警惕和緊張。
少年全然不知,他仍舊是那副有點討厭的笑模樣,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就老實地跟在鐵麵修奴背後施藥。
一前一後,勻速移動,竟莫名有點和諧。
修奴們無聲地鬆了口氣,也不敢多休息,便四散分開,各自乾活去了。
等到人們散得差不多了,無人注意到這邊,少年起了身,他拎著藥桶,步履蹣跚來到了蒲雲憶的身旁,撞了撞他的肩膀。
蒲雲憶停下動作,轉頭看了過去,他的瞳孔很黑,眼神像冰,沒有什麼情感和活氣。
係統咬手手:【這眼神的意思,叫莫挨老子。】
溫瑜:【可我偏要挨。】
她仰起頭,賊兮兮地笑著:“大哥,小弟特意給你留了個好東西,以後就靠大哥罩著了。”
她的手伸過去,齒痕舊傷遍布的掌心中,是一枚黑灰參半的橢圓形丹藥。
正是那位趙師兄煉壞的辟穀丹。
蒲雲憶視線下移,他的眼神,在溫瑜掌心的齒痕上停留了一瞬,就伸手接過了辟穀丹,收了起來。
然後,他繼續鋤草。
係統驚叫:【他怎麼能收,這麼牛逼的一號魚,怎麼能和你同流合汙呢,他不純潔了!】
【無非是想叫我閉嘴罷了,】溫瑜笑笑:【可我辛苦來一趟,就是要來煩他的。】
係統:【想要炸魚塘,咱們不該弄個大美女造型,保護他照顧他救贖他,搶女主的戲份和飯碗嗎?】
【你怎麼還有這種想法?】溫瑜:【對付這種已經完全變|態的生物,當然是要追根溯源,找到他最痛的那一點,對症下藥。】
係統點頭,有些懂了,畢竟溫瑜對付樊長鳴和袁霄這兩條魚時,就是對症下藥,根據不同的魚,去打不同的點。
它瘋狂記筆記,溫瑜則是跟在蒲雲憶的身後,開始強行套近乎。
“大哥,你鋤草真厲害,一看就很懂靈藥種植,我以後靠著大哥罩著了。”
“哎,說起來,咱們都是命苦,隻能當修奴,可至少還能給家裡掙個三瓜倆棗的,讓他們不至於餓死,要不然,誰願意過這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呢。”
“我們村裡有個叫小芳的姑娘,長得好看,心也好,我以前見她,就老紅臉,現在,也不知道她嫁沒嫁人。”
“大哥,我聽說,給韓峰主試藥,很是痛苦,好幾個修奴都死了,我這人怕疼,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鎮痛的法子。”
“大哥,咱們同為修奴,也算是過命的兄弟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合該抵足而眠,同生共死!嗯……同不同死的再說,今晚咱們挨腳睡吧,我怕挨打。”
她從天南說到地北,每一句話都圍繞著修奴過去的人生去說,溫瑜觀察著蒲雲憶,想要找到他有所觸動的點。
可眼前這個人,他的神色籠罩在鐵麵之後,動作不疾不徐,在溫瑜靠近時,就連身上的肌肉線條,都沒有一絲額外的流動和震顫。
就像,她隻是一塊石頭,一根木頭,一隻螞蚱,她的存在和聲音,與他沒有半分關係,造不成任何影響。
溫瑜眼珠微轉,這個人挺難搞的,油鹽不進。
她安靜了下來,像是聒噪中的中場休息,施藥的同時,隱秘地觀察著蒲雲憶的一切動向。
時間於無言中流逝。
日頭西移,在他們處理到最後一塊藥田時,沐顏來了。
溫瑜眼眸淡淡,看了過去。
沐顏的到來,在她的預料之中。
根據係統的情報,沐顏離開靈鑄山莊後不久,就碰上了和韓藺分開,正尋找她的師父萬廣海。
得知沐顏拿到芝東凝露,萬廣海便催動靈力,帶著沐顏去了最近的城鎮,通過傳送陣,不到一日,就回到了上弦宗。
據係統重演,給樊長鳴服下芝東凝露時,萬廣海還有幾分可惜:“可惜隻有一滴,若還有多的,還能再試試它的效用。”
萬廣海催動凝露吸收,沐顏則守在外麵護法。
如今,凝露吸收,萬廣海休息,樊長鳴解毒效果尚不可知,仍需修養,沐顏自然便有了時間,來看看她最重要的這條魚了。
她穿著鵝黃|色的長裙,發間墜著淡黃|色的琉璃墜,烏發隨微風浮動,褐色的瞳孔中印著橙淡的日光,往常的靈動美麗之餘,多了幾分溫婉雅致。
如今,那溫婉少女皺著眉,聲音中有一絲慍怒:“蒲大哥,他們又合起夥來欺負你,明明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怎麼還讓你做這新人才做的鋤草看田的累活。”
她小步跑過來,來搶蒲雲憶手中的藥鋤:“你彆做了,我來幫你。”
烏黑發絲拂過蒲雲憶的手,幽蘭清香浮動,連隔著兩米遠的溫瑜,都聞得清清楚楚。
她安靜地待著,幾乎想托腮磕盤瓜子,欣賞下女主對一號魚散發魅力的章法。
看書上所寫,是挺普通的照顧幫助拯救,可一號魚看上去是挺難啃的骨頭,這麼普通的招數就能拿下嗎?
也許沐顏表現出來會很不一樣,畢竟是海遍天下的魚塘主呢。
可惜,一切就按照溫瑜的預料進行,真的挺普通的。
在蒲雲憶和沐顏相互搶著乾活拉鋸(沐顏說:讓我來。蒲雲憶沉默不鬆手。溫瑜內心:正好我不想乾活,不如幫幫我?)幾個來回後,溫瑜差點沒忍住,想打個哈欠。
終於,因為沐顏的熱切,以及為表真誠和熱切靠得越來越近的身體,蒲雲憶鬆開了手。
因為再不鬆,他就要碰上沐顏的胸了。
溫瑜看著,暗中點頭,這一招還行,她可以以後用來對付岑樓。
而蒲雲憶退開一步,他沒有光站著看,而是配合著沐顏,用手幫她聚攏雜草,方便鋤草。
【汪!】係統:【這是在強行喂狗糧。】
在場的第三人aka.電燈泡,溫瑜隻是暗暗冷笑,沿著兩人的足跡,繼續施藥,隻是偶爾一腳加力,震碎了部分靈植的根須。
沒什麼理由,單純恩愛秀在她眼前,莫名有些不順眼而已。
同時,她放慢動作,刻意拖慢了進程。
沐顏和蒲雲憶很快鋤完了草,沐顏來時,藥田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大半,而鋤草時蒲雲憶的鋪墊,也讓工作量減輕到隻有輕輕一鋤,其實並不費什麼功夫和時間。
可她額上仍有薄薄汗意,一滴汗珠,從她的側頦滑下,滑過白皙的脖頸,沒入到衣襟中。
係統的聲音有些奇怪:【宿主,我怎麼覺得,這次見麵,女主她好像嗯……變得有些,嗯,誘|惑了?】
確實。
以往溫瑜見到的隻是各種漂亮的角度,和打動人心的善意話語,這次見麵,沐顏展現的是更女人的姿態,甚至於與魚的接觸中,“不經意間”展露的,也是屬於女人的誘|惑。
【可能她隻對一號魚誘|惑,】溫瑜分析著可能性:【或者,百靈山過後,她知了男女□□,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