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7章(1 / 2)

“你們這些人,為什麼就一定要這麼好心!為什麼就一定要救我們!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待著不好嗎?就這麼想逞英雄嗎?”

夏媽媽聲音淒厲,字字泣血,她的眼中,沒有感謝,隻有殺意和憤恨。

“殺死疫魔根本就不是結束,這隻是疫魔的一場遊戲而已,他讓你們以為殺死了他,讓你們以為回來後會成為被歡慶的英雄,實際上,他就在那暗處看著。”

“等著我們殺了你們,一口一口吃下你們的血肉,懲罰你們去殺死他這個行為。否則,我們不殺你們,他就會折磨我們,從你們踏入這座城中開始,他的獵殺就開始了。”

書中,是同樣的話,隻是說的人不同。

如今,換成了與他們更為熟識的夏媽媽。

沐顏的反應還是一樣的,她有些不可置信:“我們救了你們,為此豁出性命,甚至還失去了同伴,你們就這樣對待我嗎?”

“你們瘋了!這還算是人嗎?”

“是,我們瘋了,我們不是人,這不都是你們這些人逼的!”夏媽媽的聲音尖利。

“你們想當英雄,做著英雄的美夢,不要連累我們啊。若是你們真的是英雄,真的殺了疫魔也行啊,否則也不會走到現在的程度。”

“可你們看看,疫障氣仍舊濃鬱,今天,你們必須死在這裡。很不幸,那會很痛苦。”

“你們不痛苦,痛苦的便是我們了。是你們,總好過是我們。”

“既然你們想要當英雄,就不要反抗了。”

人群圍上來,將他們逼近在一個圈中。

眼前的情況,這些人一人上來一口吐沫,也都能淹死他們。

沐顏似乎是有點站不穩,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喃喃低聲:“這裡是怎麼了……”

\你們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啊!這根本就是遂了疫魔的心願!\

“若是他沒死,我們就再去殺他一次,又何必要自相殘殺呢!”

“阿空……”似是想要找尋依托,沐顏的手,下意識地申向了阿空。

可阿空沒有應她。

他隻是看著夏媽媽,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迷茫一瞬,很快明悟。

“你是臨海城的人。”

隨著他的話語,阿空的周身,出現了靈氣旋渦。

其實不屬於靈氣,這處空間不允許靈力的存在。

那是佛性與魔氣彙聚而成,彼此拉扯,引動著空間都隱隱現出裂痕。

恢複記憶和身份的同時,明台也遭到了心魔的反噬。

夏媽媽愣了愣。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過臨海城這個名字,從整座城覆滅,所有城民到了這讓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之後,臨海城就已經不存在了。

她是很快恢複記憶的人。

但這根本不是什麼幸運,而是最大的不幸。

因為她是被曾經的親人和朋友騙進了快活樓,而她的客人,也有已經失去記憶的,她的朋友和親人。

她曾經求死,一個個死掉的卻是她認識的人,最後心如枯槁,活成了現在的樣子。

如今見到明台,曾經身上被淩虐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她眯起眼睛,從那長發下的眉眼之中,認出了眼前人。

“是你啊,小師傅。”

小師傅,三百年前,還是知空的佛子明台與師父淨遠一路化緣西行,落腳於臨海城時,有一個叫小蓮的小女孩,喜歡這麼稱呼他。

她將手裡舍不得吃的糖人送給他,童言童語:“淨遠大師是師父,你是他的徒弟,那就是小師傅了。”

“這糖我沒有偷吃哦,小師傅,等大家的病都好了,我送你一個更大的,像龍一樣威風的那種。”

她小小的手比劃著。

明台看著手中那明顯被舔化了一塊的糖人,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那裡的病,是瘟疫。

那時的蝕滯疫風,還遠沒有現在洶湧,吞沒一座城時,會先緩緩滲入,消磨城中的力量,最後等人死得差不多了,才會席卷吞沒。

臨海城是目標。

明台跟著淨遠留了下來。

他們想守護這座城。

隻是最後,臨海城被疫魔吞噬,淨遠大師圓寂,而明台則心魔纏身,整整閉關三百年,不再下山。

魔氣與佛性撕咬,明明該是溫和平靜的佛性,此刻也凶狠起來,這是這處空間中難得的力量波動,城民們都知道他不好惹,卻誰都沒有推開。

沐顏眼含擔心,她知道,阿空恢複了記憶,可卻擔心他現在的狀況,因為這明顯不正常。

溫瑜冷眼旁觀,有些事,有些檻,就隻能這個人來邁。

當然,這一次,他邁不過去,也要邁。

舊人已老,被這城中歲月蹉跎,明台的麵容變化不大,當年的小女孩,如今看上去比他年歲還大了。

明台看向她:“淨遠師父呢?”

沐顏微愣,眼睛微微放大,看向明台。

三百年前廣懷宗的淨遠大師為了守護臨海城與疫魔抗爭,最後圓寂的故事,修真界的人都聽說過。

在那場戰鬥中,淨遠大師連屍身都沒有留下。

人們隻當那場戰鬥凶狠,原來,淨遠大師也是被拉入了疫魔空間了嗎?

“早就死了。”夏媽媽不甚在意地說:“和疫魔作對的人,進了這不周城,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她嘴角泛著一絲笑,似有嘲意:“剛剛你們聽到的,就是他的結局。”

“而且,小師傅,”夏媽媽紅唇殷紅如血,癡癡的笑:“你看見了,不是嗎?”

“他沒了靈力,隻是一個破老頭,又不肯騙人,沒有東西吃,餓的隻有皮包骨頭,連路都走不穩啦。”

“就這樣,他還要出去,去疫障迷霧中找疫魔談判呢,他還想救我呢。”

“最後,他就是在這裡,”夏媽媽隨意地一指:“就是在這個位置,被我們一口一口咬死的。”

“那個時候,我知道,你看到了。”她仍舊是笑:“這裡的束縛對佛修弱些,佛修師徒之間有所感應,而當時我感受到了你的氣息。”

“是,我看到了。”明台的聲音很平靜。

可握著紫檀珠的手,卻更緊了。

他確實看見了,正因為看見,所以不清楚,那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噩夢,還是被恩將仇報的現實。

可無論是什麼,明台都無法勘破。

淨遠直到最後,都沒有埋怨,他誦著一方佛經,不是為自己往生,卻是為殺死他的人除孽。

淨遠至死虔誠向佛,可活下來的明台,卻佛心蒙塵。

他不懂,若世間真有真佛,為何師父一顆佛心,卻落得如此下場?

為何疫魔逍遙橫行,千萬人枯苦,佛卻無動於衷?

修佛,到底修的是什麼?

若行善者淒苦,為惡者享樂,眼睜睜無視這一切的佛,不當也罷。

這是明台的心魔。

如今,又一次恩將仇報,現於眼前。

他眼神無喜無悲,緩緩環視,一個個地看著不周城的人。

“為了誅殺疫魔,我們此行一十六人,有七人葬身於使者岩漿。”

“明朝楓,韓小娃,蒼藍,九子,彭南裡,藥簽子,溫瑾,蒲雲憶。”

他一個個地說著那些逝去之人的名字。

不周城中,有的人因為失去過去,有的人是想要忘記過去,被人方便的稱呼,久而久之,就成了名字。

不周城中,這些人的名字,多數人也不是所有的都知道。

而明台,卻將他們一個一個地都記住了。

“溫瑾抱住疫魔同歸於儘,”他繼續說道:“蒲雲憶救我們離開使者岩漿,自己卻體力不支,掉落而亡。”

“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就為了你們能離開,能解脫,如今,你們的心裡,沒有一絲感謝嗎?”

他隻是靜靜地問,像是迷惑,像是不解,更像是確認,本該憤慨的話,被他說得沒有一絲情緒。

像是個審視眾生的神。

不周城城民的包圍圈中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問話,嘲笑不絕於縷,擋都擋不住地直往人耳朵裡鑽。

“感謝?我這有泡童子尿你要不要啊!”

“還念名字,來,我也念,你聽聽,我念的是不是比你好啊?”

在這嘈雜聲中,在明台的目光中,一滴淚卻從夏媽媽的臉頰滑落。

她的眼淚不絕,哭起來並不漂亮,幾乎是嚎啕大哭,不像是個年長的婦人,倒像是個孩子。

哭的甚至有些脫力,一抽一抽地打哽。

她邊哭邊像明台走了過來。

“小師傅,”夏媽媽聲音哽咽,像是哭儘了所有的委屈和悲傷:“我怎麼會沒有一絲感謝呢?”

“小蓮不是這樣的人,爹娘不是這麼教我的。”

\可小蓮活得很痛苦啊,不與他們一起,就會被疫魔懲罰的,我太膽小了,我害怕,我不敢,是我辜負了那些想要救我的人。\

“小師傅,三百年了,我一直在等你。”

“從那天感應到你在,我就一直在等你來救我,救我們。可不周城來了一波又一波人,卻都沒有你。”

“你來得太晚了,小蓮吃了好多苦啊!”

她像是終於支撐不住,本來還在強撐著,想要繼續站在不周城民的那一邊,可是卻被明台的話攻破了最後的防線一般,終於將所有的心裡話都吐露。

沐顏眼含悲戚,也有些同情,她退到明台身邊,看著夏媽媽跌跌撞撞地撲向明台。

係統不太開心,因為這段劇情在書中真實地發生過,它很清楚背後的每一段故事,當時看著就揪心,如今看著還揪心。

【我不懂,女主沐顏的人生,需要這麼多彆人的苦難太襯托嗎?】

溫瑜很冷靜:【明台就是因為想不通,所以才入魔了。】

係統:【我們就這麼看著嗎?現在阻止,還來得及。】

【嗯,】溫瑜:【就這麼看著。】

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其中一個條件,就是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扭轉破開空間,成魔可以,成神也可以。

主角意誌和沐顏,應該是將所有的籌碼,都砸在了明台身上。

以至於如此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段劇情的順利進行,想要讓他成魔,與他雙修,拿到他的力量,誅殺所有的目擊者,洗清如今身上所有的指控和“誤解”,成為誅殺疫魔的英雄。

那時候,萬廣海的不光彩影響不了她,她隻是一個相信師父被騙的好徒弟。

過往的蛛絲馬跡影響不了她,那些都是捕風捉影的巧合。

誅殺疫魔的英雄,自然會有很多人衝上來維護的。

溫瑜笑笑。

她要主角意誌和沐顏親眼看著,他們計劃的覆滅。

夏媽媽的哭泣還在繼續,她撲在明台的懷中,眼淚殷濕了他的肩膀。

明台任她抱著,他像是個寬容慈悲的父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麵容神情稍微柔和了些,周身的力量也和緩了些。

“小心!”

幽藍帶毒的匕首刺進了沐顏的胸口,她反手推開夏媽媽的同時,掌心用力,震碎了夏媽媽的心脈。

夏媽媽委頓跌坐在地,噴出一大口血。

而沐顏,則是占據了她原本的位置,力氣不支,被明台抱住。

汩汩而出的黑血,像是抽絲而出的生命力,沐顏的唇也泛著黑,溢出一絲苦笑:“可惜,終究還是沒能救了他們……”

縱然被背叛,被殺死,最後想的,還是要救這些人嗎?

可早已長得畸形的蘭花,還怎麼扳得回來呢?

“彆怨恨他們,”沐顏的手攥住他的:“他們活得也很痛苦。”

明台手上禁不住用力,紫檀佛珠被他捏得粉碎。

耳邊,夏媽媽笑聲瘋狂,縱然生機逐漸逝去,她也仍在笑著罵著。

“我那明明是騙你的,你竟然信了哈哈哈,你竟然信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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