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豐帝蒼老了很多,麵色也大不如前,身上的皇袍看起來空蕩蕩的。
裴元卿離宮時乾豐帝還正值壯年,他至今都記得,乾豐帝抱著他站在城牆上,提起自己打下的江山,眼裡總是帶著璀璨的光芒,那個時候乾豐帝是他心中的大英雄,是他仰望、敬佩的父皇。
可是不知不覺間當年英勇的帝王已經變得蒼老,像一棵葉子逐漸變枯的大樹,不再像之前一樣強大的仿佛可以給許多人遮風擋雨。
裴元卿眼眶發紅,拳頭不自覺收緊,手背上青筋凸起。
蘇燦瑤擔憂的望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
裴元卿壓抑住洶湧的情緒,輕輕垂下眼眸,將她的手握進手裡。
祁烈陪在乾豐帝身側,身上穿著蟒袍,其他朝臣皇子們都跟在他們後麵。
二皇子祁慎和祁淩風也站在其中,祁淩風穿著一身道袍,耷拉著腦袋,整個人看起來困懨懨的,像是沒睡醒一樣,不時朝外張望,仿佛對這些朝事毫不在意,隻一心惦記著家裡煉丹爐裡的丹藥一般。
蘇燦瑤在心裡嘖嘖了兩聲。
祁淩風真應該去戲台上唱戲,這演技簡直是爐火純青,讓他做王爺分明是埋沒他了。
蘇燦瑤把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見大家看到畫後紛紛露出驚豔的神色,高興地彎了彎眸。
乾豐帝看到十二幅畫像後,眉眼微微舒展,看起來應
該是滿意的。
蘇燦瑤遠遠盯著眾人沒看到有人站出來指責這些畫像畫的不好也沒看到畫上的功臣覺得不悅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徹底放下心來。
隻要不捅簍子就算成功!
蘇燦瑤想了想又忍不住有些激動。
出息了蘇小杳!
乾豐帝一幅幅畫看過去唇邊隱含笑意見到畫上的字時唇邊的笑容卻陡然一滯。
他看著有些熟悉的字跡微微怔了怔但若細看字跡雖然相像卻更嫻熟大氣更具風骨也更揮灑自如不難看出寫字之人一定是心境開闊之人。
乾豐帝站在畫前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起當年那個坐在書案前認真寫字的小小身影。
粲兒的字是他握著手親自教的一筆一劃一撇一捺那時候大昭剛立國沒幾年他國事繁忙卻總會抽出時間親自來教粲兒。
粲兒也沒有讓他失望總是學得極為認真他批閱奏章的時候就在對麵放一張小桌讓粲兒在那裡練字。
粲兒小小的手指握著筆總是坐的端端正正低頭時臉頰還肉乎乎的。
乾豐帝心底泛起密密匝匝的疼來粲兒是他投注最多心血的一個兒子。
粲兒跟烈兒不同烈兒出生時他正在外帶兵四處征戰後來他登基為帝就立了烈兒做太子烈兒身為太子他對他要求極高很少有溫情的時候他們之間相比起父子更多的是君臣粲兒是他與雪英幺子可以任意寵愛他幾乎將一腔溫情都給了粲兒。
那是他帶在身邊親自養大的孩子卻被他弄丟了。
若粲兒能繼續養在宮中現在必然也能寫這樣一手好字隻可惜……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機會拿筆寫字。
乾豐帝看著有兩分相像的字跡眼中泛起一陣疼痛。
“父皇……”祁烈見他走神低低的喚了一聲。
乾豐帝回過神來微不可察的直起佝僂的身體
祁烈朗朗說著畫上這些功臣的功績他為這一天準備了很多說的頭頭是道幾乎如數家珍惹的功臣們全都開懷大笑。
太子銘記他們作出的貢獻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們感到窩心了他們的付出大昭百姓不曾忘過乾豐帝和太子也不曾忘過為臣者一生儘忠再彆無所求了。
祁慎站在旁邊盯著侃侃而談的祁烈妒忌得兩眼通紅恨不能取而代之。
祁淩風站在人群最後望著眼
前這一派君臣和諧的齊樂景象,譏諷的扯起唇角,眼中閃過一抹晦暗。
他已經開始期待他們等會兒君臣齊齊色變的歡快場麵了。
祁淩風揣著手,老神在在的半闔著眼睛。
可他等了許久,那些畫像仍然沒有半分改變,根本就沒有字顯現出來。
他眉心蹙起,微微變了臉色。
難道是底下的人辦事不利?
祁淩風不動聲色的挪了挪位置,看向那些畫像的後麵,畫後全都擺著蠟燭,沒出什麼問題。
既然沒問題,那些畫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祁淩風心中驚疑不定,卻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暗自忍著疑惑,裝作無事發生的站在人群裡。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大家一幅幅功臣圖看過去,每一幅都代表著一個人一生的功績,大家看的仔細,耗時很久才全部看完。
蘇燦瑤聽到那些功臣的事跡,心中亦感到震撼,這些人裡有的戎馬一生,有的奠定了大昭的基石,身上都有著赫赫功績。
她輕輕攥緊拳頭,感到有些遺憾,如果她畫這些畫像前能夠了解這些人的豐功偉績,一定能夠畫得更加生動。
乾豐帝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他命人畫這些功臣像,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對大昭有功的人他不會忘,與之相反,敢對大昭做出不利之事的人,他也不會放過。
乾豐帝看著朝臣們的神色,滿意的抖了抖胡子,一番心思總算沒有白費。
臣子都是好臣子,隻是偶爾也需要敲打一下,不然容易忘了本分。
祁淩風眼看著事情進行的這麼順利,眼中暗色翻湧,低下頭假裝打了個哈欠,遮過眼中一閃而過的狠色。
他怎麼都想不通,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一樓的功臣圖全部看完,朝臣們依次退了出去,站在塔外等候。
祁烈扶著乾豐帝上了樓梯。
樓頂擺放著祁家列祖列宗的畫像,隻有他們能到樓上參拜,其他人隻能站在塔前參拜,等會乾豐帝會在塔前舉辦正式的祭天儀式。
祁慎出去前回頭看了一眼,見他們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樣,氣得咬緊牙關。
當初要建這個大明塔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的畫像也能懸掛其中,好生興奮了一番,結果乾豐帝竟然隻把祁烈和祁粲兩個嫡出皇子的畫像懸掛到了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