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母親照顧是這種感覺嗎?
蘇景毓眼中浮現起一抹茫然,他今年隻有六歲,從有記憶起母親就過世了,父親那時候正忙著考科舉,根本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他,府裡的老太太不是他的親奶奶,他基本是奶娘、家仆帶大的。
他的姨母也是他的二嬸,對他很好,但姨母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顧,能分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蘇景毓想的出神,等他回過神來,杳杳已經再次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卷翹著,兩隻小手放在頭頂兩側,身上的被子被蹬掉一半,露出白蘿卜般的小腿。
蘇景毓告訴自己不要管,她是著涼還是凍醒都跟他無關。
可杳杳睡得無比香甜,連半點蘇醒的跡象都沒有。
蘇景毓嫌棄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就像在跟誰賭氣一樣,一張臉越來越沉,眼看著杳杳又把另一條腿從被子裡蹬了出來,他忍不住鬱悶地皺起兩道小眉毛,最後隻好捏著鼻子把被子拉了上去,將那兩條惹人厭的小白蘿卜腿蓋了進去。
杳杳睡的酣甜,小小的身體微微起伏。
蘇景毓鼓了臉頰,眼神頗為嫌棄。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像了誰,睡覺竟然這麼不老實,反正一定不是像他!
蘇景毓越想越煩,索性倒在旁邊睡了過去。
夕陽西斜,蘇景毓聽著杳杳均勻的呼吸聲,緩緩墮入夢鄉,雙手不自覺握成拳舉到頭兩側。
沈昔月寫完信回來,就看到兩個孩子躺在暖炕上呼呼大睡,攤著手腳,睡得四仰八叉,姿勢如出一轍,不由啞然失笑。
她去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床衾被,輕手輕腳地蓋到蘇景毓身上。
夢裡,蘇景毓撥開迷霧,看到了姨母身邊的丫鬟翠薇。
翠薇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盒,繞過曲廊,一路來到他屋子門前,交到他乳娘劉氏手上,說是姨母給他準備的百日宴禮物。
畫麵一轉,百日宴上,沈昔月抱著杳杳笑盈盈的打開禮盒,麵容卻陡然變色。
禮盒中放著一個從中間裂成兩半的大阿福,大阿福是個女娃娃,梳著雙髻,背麵用紅彤彤的朱砂寫著杳杳的名字,像預示詛咒著什麼一樣。
周圍的賓客們好奇地望過來,沈昔月下意識蓋上禮盒,隨口說隻是尋常禮物,麵色蒼白的讓人把禮盒端了下去。
夢裡的蘇景毓沒看到禮盒中的禮物,對發生的事懵懂不知,還以為沈昔月不喜歡他,因而不喜歡他送的禮物,所以態度才這般冷淡,一怒之下,氣得提前離開了百日宴。
事後,沈昔月沒有聲張,幫他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但是怕他心中真的對杳杳不滿,會做出更極端的事,所以沒有再主動讓他和杳杳親近。
從那以後,他每次和杳杳待在一處,都會有嬤嬤在旁邊小心翼翼的看著,久而久之,他不願熱臉去貼冷屁股,每次看到杳杳都扭頭就走,跟沈昔月的關係也越來越冷淡。
沈昔月總是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歎氣。
……
蘇景毓陡然驚醒,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名女子坐在桌邊,手裡拿著繡繃,正在低頭繡花,背影纖瘦,燭火的光暈落在她身上,顯得那樣柔和,跟他無數次夢到的母親一樣。
“娘……”他差點就叫出那句在心底喚了無數次的稱呼,卻在沈昔月轉過頭時陡然清醒,眼中的光一瞬間褪去。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假裝剛睡醒,過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坐起來。
沈昔月對他笑了笑,“我讓丫鬟在爐子上溫了紅豆湯,現在就讓人盛給你。”
“不用。”蘇景毓低垂著頭,聲音冷硬,從炕邊溜下去,“我回去了。”
不等沈昔月回答,他就推門跑了出去,衝進寒風裡。
“……這孩子怎麼睡得眼睛紅彤彤的。”沈昔月想了想,吩咐田嬤嬤給蘇景毓煮些降火的金銀花茶送去,怕他是睡暖炕上火了。
吩咐完,她拿起簸萁裡做到一半的小衣裳,滿意的笑了笑,一邊往上麵繡花,一邊想著,等有時間了也給蘇景毓做套衣裳。
現在蘇明遷不在了,她身為繼母,理應照顧好這個孩子。
她與蘇明遷雖然隻是媒妁之言,成婚才半年蘇明遷就遇上船難失蹤了,婚後相處時間不多,兩人之間沒有太多感情,但她既然嫁給了蘇明遷,就一定會承擔好自己的責任。
不管蘇明遷是死是活,她一定會努力撐起三房。
沈昔月垂眸淺淺笑了笑,她知道蘇景毓不喜歡她,但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她真心對待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