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高立即離開房間,半分鐘後回來,手裡多了一隻藥箱。
“把衣服脫掉吧,我給你處理下傷口。”
顧麟脫掉上裝,露出□□的上半身,脖頸處有塊被褚涯咬出的傷口,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靳高給他傷口上藥,他則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臂。那裡有一道黑色的線,像是一條長而清晰的胎記,從手腕上方開始,延伸至小臂一半時逐漸黯淡,消失。
靳高也低頭看了眼那條線,聲音有些擔憂:“好像又長了一點。”
顧麟放下手臂,沉默幾秒後突然問道:“靳高,你覺得姑母會對我失望嗎?”
靳高沒有回答,顧麟似乎也並不想從他那裡獲得答案,隻側頭看著黑洞洞的窗戶,自言自語般道:“我不想傷害姑母,但我不想死……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靳高放下藥箱,手指撫上他的臉:“這世上沒有人能讓你死,你做的一切隻是反擊。”
“是的,沒有人能讓我死。”顧麟眼裡的那絲茫然飛速散去,目光又恢複冰冷:“任何人都不行。”
靳高轉頭看向還在抽搐的褚涯:“那他怎麼辦?”
“他已經突破了,但精神域被我摧毀,是個廢人了。”
“那……”
顧麟推開靳高,走到褚涯身旁,低頭看著他:“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殺他。他可是我的表弟,而且我還要靠他才能拿到那東西。”
顧麟抬手瞧著小臂上的黑線,金屬窗欞反射的閃電光芒落到他眼裡,也讓那眼底的殘忍和瘋狂分外清晰。
“再給他注入一支針劑。”顧麟緩緩勾起嘴角:“我的姑父想斷了我的生路,如果我真要成為惡鬼,那就讓他的兒子陪我一起下地獄。”
褚涯像是漂浮在高空之上,輕如一縷風,一片羽,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又像是沉入深深的泥沼,被潮濕的淤泥壓得動彈不得,封住了口鼻和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
“可以注入針劑嗎?兩條腿都斷了,他這樣子還吃得消?顧上校剛才說了,人絕對不能死。”
“應該沒問題,他雖然被摧毀了精神域,但身體依舊是哨兵體格,很能扛的。”
“行,那注射吧。”
……
慘白的燈光照著手術台,褚涯意識渙散地微微睜著眼,那些光線映入他有些放大的瞳孔,又從眼底流走。
他的手腕被一隻戴著醫用外科手套的手握住,針尖刺入血管,透明的液體緩緩推入。
針尖抽出,空針管被收入旁邊的密碼箱,那垂落在手術台上的手腕上慢慢沁出一個紅點。出血很
快凝住,紅點卻漸漸變黑,襯在那段蒼白的皮膚上,像是墨水筆在白紙上留下的一點。
“行了,一切都處理好了,可以送回去。”
床輪在地麵滾動,褚涯被推出了房間。他腦中一片混沌,卻也逐漸能感受到落在視網膜上的白光,能聽到床輪的吱嘎聲,還有突然響起的尖銳鳴叫。
“……警報響了,有人在闖白堡。”
“來的人很多,糟了,是晨星會的人。”
“沒事,顧上校有準備的。”
……
槍聲和慘叫聲不斷鑽入褚涯耳裡,還有一些或緊張或凶戾的吼叫。但那些聲音卻猶如隔了層深水般模糊不清,也沒在他腦中留下任何痕跡。
砰砰砰!
連接的爆炸聲和混亂後,褚涯視線裡白光消失,隻有一片黑暗,以及不斷的槍聲、腳步聲和粗喘。
“雲副官,日灼會的人也來了。”
“已經把褚涯搶出來了,我們撤。”
“這些被關著的人呢?”
“把鎖打掉,他們想逃的就自己逃。”
……
褚涯能感覺到身體在顛簸,也能感覺到冰涼的雨水落在臉上。接著是汽車發動機的轟鳴,在一片槍聲裡飛速向前。
“從這個岔口拐下去,就是宏豐飛行器起落場。”
“……雲副官,接我們的飛行器被日灼會給截住了,怎麼辦?”
“前麵有架飛行器已經啟動,先把褚涯藏進去,我們將其他人引走。”
“可那是垃圾處理公司的飛行器,會將他送去深淵的。”
“等把這些人甩掉了再去深淵接他。”
“好。”
褚涯又感覺到了冰涼的雨水,聽到了震耳欲聾的轟鳴,以及一道不斷進入他耳朵的沙啞聲音。
“小涯,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活下去,一定要活著。我隻要能脫身,就會來接你。聽清楚了嗎?一定要想辦法活著。”
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褚涯意識模糊,隻在不斷的顛簸中,將這句話烙印在了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