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勉強睜開眼,模糊視線裡是一名高瘦的軍官,認出來人是顧麟的向導靳高。
“那你問出東西的下落了嗎?”靳高問道。
“我表弟脾氣暴躁,還沒開口就動手。”
褚涯的臉被拍了拍,顧麟俯下身問道:“小涯,姑父把那東西藏在哪兒L了?”
褚涯沒有任何反應,空茫的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半空。
“小涯,你知不知道姑父正在進行一種實驗,已經到了快成功的階段。他把研究結果放在盒子裡,藏在了一個秘密地點,也將那地方告訴了你。你把姑父給你說的告訴表哥,表哥就會帶你回雲巔,給你療傷,以後回軍校繼續念書。當然,你也可以繼續恨我,而我也不會為難你,也會兌現這些對你的承諾。”
褚涯依舊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前方。
“小涯,表哥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姑父在研究什麼吧?他研究的是治療黑疽病的辦法。可明明就要成功了,他卻說研究成果不公開,以後也隻給晨星會的人治療使用。這世上那麼多被黑疽病威脅的人,雲巔的普通民眾、礦場的礦工、克科鎮的居民、以至於福利院的小孩……難道他們患了病,就由著他們死去?因為他們沒有尊貴的地位和身份?”
顧麟長長歎了口氣:“你以為我不痛苦嗎?那是我的姑母姑父,我做了一切都是為了大義。我說了這麼多,你現在肯定不相信表哥,但以後就會明白表哥的苦衷了。”
顧麟說完這些,就將褚涯從地上抱了起來,靳高給他們撐著雨傘,一起走向後院。
“我現在送你回去休息,你先好好養病,表哥也不逼你,你願意在這兒L住那就住著,等到哪天想通了,想告訴表哥那盒子的下落,就上雲巔來找我。”
顧麟將褚涯抱進後院房間,擱在沙發上,靳高再去臥室拿出一床毛毯給他蓋上。
“藥呢?有帶著藥嗎?”顧麟問。
靳高從自己包裡取出一個裝著藥的袋子,放在了旁邊小桌上。
“這些藥是療傷的,你先把傷口處理好,表哥就在雲巔等著你。”顧麟說完這一句後,端詳著褚涯的臉,又俯身在他耳旁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你手腕上的黑線是什麼?那就是黑疽病。現在隻有找到姑父那東西,製造出對付黑疽病的藥,你才能活下去。”
褚涯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雙眼空洞地看著屋頂,像是一具已被抽走靈魂的蠟像。
“走吧。”顧麟對靳高說了聲,便大步走向屋外,卻又在門口停下,轉頭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他目光滑過擦拭得乾乾淨淨的舊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舊水壺水杯,還有用幾個一看就是從哪兒L撿來的小孩玩具,輕輕嗤笑一聲:“潔癖。”
兩人走出小院,顧麟停住腳步:“他手上的黑線長得也太緩慢了吧。”
“我剛也發現了。”靳高道。
“奇怪了,難道是沒有成功激活嗎?”
“沒有激活的話,是不會有黑線的。他這個是沒有繼續生長,就和經過置換處理後的狀況差不多。”
顧麟想了想:“不管那些,隻要被激活了就行。他現在沒有彆的路,想活命,就得去找那
東西。”
兩人走出一段後,顧麟打量著街道兩邊,突然道:“你聽見了嗎?他剛才罵我。”
靳高側頭看了他一眼:“彆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他罵我是野狗,是蛆蟲。”顧麟忽地笑了一聲,“我有多少年沒聽過人這樣罵我了?”
靳高還沒應聲,他又輕飄飄地道:“我這個表弟性格不好,得磨一磨才行。這樣吧,他不是讓那個小孩養著的嗎?讓那個小孩離開他。”
兩人匆匆離開彌新鎮,大路上還停著一排軍車,等候的一排士兵和兩名中尉看見他們後,立即站直了身。
顧麟上了車,靳高對那兩名中尉道:“你們去一趟福利院,找一名叫做沈蜷蜷的小孩,讓他就留在福利院不準再出來。”
“對了,提醒你們一句,對小孩彆那麼強硬。”顧麟按下車窗,探出頭道:“對待孩子嘛,你們態度都溫和一點。”
他想了想後又道:“給那孩子兩個選擇,讓他自己選擇留在福利院,再將他的選擇結果告訴給褚涯。”顧麟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這樣會更有意思的。”
沈蜷蜷騎著黑狼到了後院,還沒來得及下地,身下便是一空,竟然被黑狼給扔下了地。他哎喲一聲,翻了個滾後爬起身,看見黑狼輕鬆地躍過了圍牆。
“我要告你,我要給沈喵喵告你。”沈蜷蜷捂著屁股憤憤地喊。
黑狼從牆後冒出個頭,嘴裡還叼著個塑料袋。它忽地吹了口氣,將那塑料袋吹得鼓脹,發出嘩嘩的響,像是在嘲弄沈蜷蜷一般,接著又倏地從牆頭上消失。
沈蜷蜷被這挑釁激怒,抓起塊石頭去砸它,又飛快地往洞裡爬,站起身後去找黑狼。
但黑狼已經沒在後院,他找了好幾圈後沒找著,這才悻悻地往宿舍走。
黑狼在曠野裡朝著彌新鎮奔跑,滿臉都是愉悅,但它在踏過一個水窪時,雙腳忽地一軟,身體像是被誰重重錘了一拳似的,朝著旁邊趔趄兩步。
它露出了凶狠的神情,朝著彌新鎮發足狂奔,但身體卻像是在遭遇連接重擊,終於堅持不住地撲倒在地,消失在了空氣中。
陳榕正在食堂安排雜工挑食桶,電話這時響了起來。
“王管理,哦,好的,已經在返回了。什麼?在彌新鎮外看見停著一排軍車?其中有幾輛已經在來福利院了?好,知道了,我們這裡準備一下。”
陳榕結束通話後,如臨大敵般衝出食堂,但卻突然想起了什麼,腳步微微一頓。
電話裡說軍車停在彌新鎮外。
彌新鎮外……
褚涯?
“開飯了,開飯了。”
沈蜷蜷正和宿舍裡的小孩們在嬉笑打鬨,聽見開飯的聲音後,立即奔出宿舍去往食堂。
人流此時有些集中,大家都擁堵在了通道口,嘰嘰喳喳鬨成一片。陳榕跑到通道口,將那兩名已經分化的大班生拉出人群:“洪文治,劉小壯自己快去水房,快點,進去後就把門關上。”
“……好。”兩名大班生早上剛打過一架,隻當這是在接受懲罰,也不敢違抗,轉身去往水房。
陳榕抓著最外麵的學生往外拉,高喊了兩聲沈蜷蜷後,又對著那兩名大班生叮囑:“不準打架啊。”
“不打架的。”
“好,那就行,快跑,速度快點。”
小孩們還在推擠,陳榕喊了幾聲沒人聽,便抽出戒尺從最外麵開始打。另外幾名管理也趕了過來,一時間戒尺啪啪響,還在推擠的小孩也老實下來,開始有序地往外通行。
“沈蜷蜷,沈蜷蜷。”陳榕滿頭大汗地喊了兩聲後,終於聽見人群深處傳來沈蜷蜷的回應:“我在這兒L呐,我在這兒L呐。”
“快快快,你們閃開,把路留出來。”陳榕驅趕麵前的小孩,沈蜷蜷也拚命往外鑽。
“沈蜷蜷。”林多指幾名小孩有些緊張。
沈蜷蜷倒是不慌,邊擠邊道:“是叫我去拿吃的呢,是拿吃的。”
陳榕看見沈蜷蜷鑽出人群,剛要伸手去拉,便聽到身後有人急聲喊陳管理長。
他轉過頭,先是看見大門外停著的幾輛軍車,接著便是兩名中尉軍官和十幾名士兵走進操場,身後跟著幾名一臉驚慌的管理,正無措地喊著陳管理長。
陳榕臉色驟變,立即轉頭朝沈蜷蜷低喝:“跟著他們去食堂。”接著便笑著迎上前:“你們這是……”
“陳管理長是吧?我叫謝宏偉,他叫於振,我們受顧會長的命令,來找一名叫做沈蜷蜷的小孩。”名叫謝宏偉的中尉說道。
陳榕還沒回答,熱心的學生便開始喊:“沈蜷蜷,軍官叔叔找你。”接著人群閃開,現出了站在中間的小男孩。
男孩兒L身上掛著水壺和大挎包,戴著蓋住耳朵的棉帽,他有些慌張地左右看了下,也跟著其他人往旁邊站,做出一副被點到的人不是我的模樣。
陳榕站在謝宏偉身旁,臉色蒼白如紙。
他隻當沈蜷蜷已經分化了的事被發現了,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隻哆嗦著手去摸電話,想要撥給劉院長。
“謝中尉,現在不用選人吧,他們都還沒有吃飯的。”陳榕發出的聲音乾澀沙啞。
謝中尉道:“陳管理長,我們不是哨兵向導,也不是來選人的。隻是要和沈蜷蜷說兩句話,問他點事情,耽擱不了幾分鐘。”
陳榕心頭一動,慢慢放下摸電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