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整個彌新鎮被黑暗籠罩,隻有其中一個角落亮著燈。反正已經暴露了行蹤,褚涯也不再躲躲藏藏,乾脆將屋簷下的燈也打開,將這小院落照得通透明亮。

褚涯去清理廚房,仔細刷洗烤肉時留下的油漬,轉頭時看見黑狼已經站在門口。

“東西送到了嗎?”褚涯問。

黑狼的目光中帶著幾分不悅,褚涯便道:“我問了一句多餘的話,謝謝。”

黑狼矜持地點頭,爪子指向身後。褚涯站出門,看向那條光線昏暗的通道,隱約可見地麵上有隻鼓鼓囊囊的麻袋。

褚涯朝左邊高樓看了眼,低聲道:“這是福利院讓你帶回來的吧?等晚點關燈後,我就把它弄進屋。”

黑狼沒有回應,隻懶洋洋地走向主屋。

沈蜷蜷洗完腳,趿拉著拖鞋衝回主屋,嘴裡哇哇地大叫。他衝到臥室門口才發現趴在沙發上的黑狼,又迅速回頭,飛快地在它身上搓了一把,既緊張又興奮地往臥室裡逃。

“啊啊啊,陳寶龍追上來了,啊啊啊啊啊,王柱生他哥追上來了,救命啊,救命啊,大黑要咬死我啊……”

黑狼支起腦袋,一臉震驚地看著小孩衝進臥室,撲倒在床上,發出被什麼咬住的哀嚎,顫抖著聲音求大黑不要吃了他。它趕緊起身走到臥室門口,警覺地四處張望,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不要吃我,求求你不要吃我,啊……我的手,我的胳膊沒了……”

沈蜷蜷抱住自己的胳膊在床上翻滾,重傷般掙紮爬行,再頹然撲倒,說了聲:“我死了。”

黑狼急急忙忙地衝到床邊,茫然地睜大眼睛到處看,緊張地抽動著鼻子嗅聞。它伸出爪子正要去撥動沈蜷蜷,卻見小孩兒又爬過身,抱住玩偶熊在床上蹦跳。

沈蜷蜷這一刻又看不見黑狼,目光在它身上掠過時沒有任何反應,隻一邊蹦跳一邊唱著歌:“爺爺的小車滴滴滴,噠噠噠,滴滴滴……”

黑狼的眼珠跟著他一上一下,神情從愕然慢慢變為暗沉。當沈蜷蜷抱著小熊坐下時,它忽然張大嘴,將他的胳膊整個含進口,但它沒有讓牙齒碰著胳膊,隻左右甩動腦袋,做出在憤怒撕扯的模樣。

褚涯走進臥室時,看見的便是沈蜷蜷坐在床上玩小熊,黑狼則滿眼凶光地咬著他的胳膊。

褚涯頓了下,黑狼轉動眼珠看向他,保持這個姿勢凝滯了兩秒,再慢慢退後。它又朝著褚涯虛咬了兩下,示意自己並沒有收緊牙齒,這才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臥室。

褚涯將所有都收拾好,回到床上關燈睡覺。沈蜷蜷很自然地靠過來,將腦袋枕在他的肩上。

“今天想過浣熊了嗎?”褚涯閉著眼睛問。

“想過了。”沈蜷蜷伸出手指在黑暗中描摹,“小小圓圓的耳朵,黑黑的眼睛,毛茸茸的……”

沈蜷蜷念著念著,聲音逐漸帶上了困意,手也落下搭在了被子上。

褚涯將他的手塞回被子,輕聲道:“睡吧。”

“嗯,睡覺。”沈蜷蜷翻了個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將玩偶小熊摟在懷裡,含混不清地道:“睡覺了,小浣熊。”

沈蜷蜷如同以往的每一個夜晚那般,在沉入睡眠後,精神力便自動進入了褚涯的精神域。

精神域裡依舊陰暗黑沉,遍布隕石和颶風,但遠處有一顆小小的光點。小銀絲在空中轉了兩圈,朝著光點處飛去。

沈蜷蜷中途被一道颶風卷入,被轉得天昏地暗才掙脫出來,又被一塊隕石撞飛了出去。

“哈哈哈……”小銀絲在空中打著滾,撞在精神域外壁上又彈回。

隨著他越來越近,那光點也逐漸清晰,是一小塊方方正正的金色,像是一片在黑暗土地上種下的麥田。

沈蜷蜷飛到麥田旁,那些“麥穗兒”朝著他愉快地搖曳,他用精神觸手將它們仔仔細細捋過,捋掉表麵那層氤氳黑氣。空中又多了些飄飛的細小金絲,親昵地觸碰他,繞著他盤旋飛舞。沈蜷蜷被癢得咯咯笑,伸手抓住,將它們又種在“麥穗兒”旁邊,讓那塊麥田的範圍又擴大了一點。

“哈哈哈。”

睡在床上的沈蜷蜷突然發出笑聲,又咂咂嘴,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褚涯卻沒有一直沒有睡著,他知道分化期向導會在睡夢中不可控製地釋放精神力,便任由沈蜷蜷的精神力在自己精神域裡玩鬨,隻安靜地躺在黑暗裡,想著顧麟之前的那些話。

黑疽病,原來他也患上了黑疽病……

不,不是患上了黑疽病,而是體內的病毒已經被激發。

那我還有救嗎?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當他從顧麟口裡聽到父母和雲拓的死訊時,心裡的那點期盼終於被碾碎,極度痛苦中也想過就這樣死了也許更好。

但現在躺在床上,身旁是依偎著他的沈蜷蜷,白日裡那被壓下的對於死亡的恐懼再次爬升,冰涼地浸入他的思緒,讓他身體一陣陣發顫發寒。

他將沈蜷蜷的手握在掌心,小孩兒的手細嫩柔軟,帶著被子裡暖暖的熱度,讓他慌亂的心跳漸漸平穩,也開始冷靜思考。

顧麟說父親留下的東西可以對付黑疽病毒,他應該沒有撒謊,因為劉院長也說過,父親生前正在研究攻克黑疽病的辦法,也取得了重大進展。

……他把研究結果放在盒子裡,藏在了一個秘密地點,也將那地方告訴了你……他研究的是治療黑疽病的辦法……他肯定告訴了你……

褚涯將顧麟的話在腦中一遍遍重複,始終想不起父親什麼時候給自己提過盒子的下落。

但他必須抓住這唯一的求生線索,隻能苦苦思索,在記憶裡翻找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沒有,確實沒有。

他搜遍了記憶裡的每一個角落,父親連這項研究都沒對他提過,更彆說什麼盒子。

褚涯心頭開始焦躁煩悶,又不斷安慰自己,不要著急,現在一定要冷靜。線索肯定是藏在他的某一句話裡,隻是我當時沒有注意而已。

他之前從來不去正視父母

離世這件事,也刻意不去回憶和父母相處的片段。似乎隻要回避著,不去想,不去觸碰,父母就沒有出事,總會在某一刻出現在深淵,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現在卻不得不拔掉堵住回憶的塞子,那些和父親相處的一幕幕,便如同電影畫麵般呈現在他腦海裡,清晰得如同發生在昨天。

他坐在書桌對麵,聽父親用低沉柔和的聲音詢問他的學業,他都能感覺到窗外的風帶著暖意吹入,聽到父親翻動紙張時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褚涯撕開心臟上那道傷口的痂,鮮血和膿水都噴湧而出,他卻不得不忍著那錐心的刺痛,仔細捕捉和父親對話裡的每一個字眼。

小涯,我最近有點忙,好久沒坐下和你好好說過話了,你這段時間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

我讓人給你送去了兩本書,你都看過了嗎……有時間的話就看看吧。

是書嗎?

不是,那是兩本最普通的軍事書,不可能藏著什麼秘密。

小涯,這周去訓練體術了沒有?等爸爸這陣忙完了就陪你去。

我兒子好像又長高了,站起來讓父親量一量……不錯,長高了半公分。

褚涯閉著眼,眼淚卻不斷從眼角溢出,帶著餘溫滑過臉龐,淌進鬢發,再化為枕頭上一片冰涼的濡濕。

不對,這些都不對。

想一想最後一次和父親說話是什麼時間?

對了,最後見他那次,是自己就要去深淵視察的前一天。

父親把自己叫到書房,叮囑了一些在深淵的注意事項,還說了,還說了……

褚涯倏地睜開眼睛,目光穿過淚水,定定地注視著房頂。

“小涯,其實我和你母親在克科鎮住過,霧山街75棟。我後麵也沒有時間去看看,不知道那棟房子現在怎麼樣了……”

克科鎮霧山街75棟。

克科鎮霧山街75棟!!

褚涯倏地坐起了身。

沈蜷蜷將那些剛生出的小金絲種好,便發現大黑狗也出現在這裡,並如同以往的每個夜晚那般,穩穩站立在龍卷風之中,身上連通著幾根黑線。

沈蜷蜷覺得自己和它已經很熟了,便迅速飛了過去和它打過招呼,又圍著它轉來轉去地看。

“大黑狗,你住在哪兒的呀?你每天晚上都來,是來找我的嗎?你長得可真好看,沈喵喵的量子獸有些像你,但沒有你好看。它的屁股好大,像個桌子。”

大黑狗冷冷地看著他,他卻渾然不覺,隻繼續道:“我們是朋友了吧?但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沒有名字嗎?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大黑狗警惕地豎起了耳朵,沈蜷蜷開始冥思苦想:“陳寶龍?王柱生他哥?”

大黑狗爪子動了動,似是很想揮爪過去,卻又礙於還在吸收精神域外壁上的黑色物質,隻站在原地掀開唇低吼。

“大黑吧?大黑好不好?沈喵喵的量子獸也是黑的,可是和你黑得不一樣,沒有你好看。

”沈蜷蜷偏心眼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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