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霽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大哥說?”景文惟從早上景長霽過來就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此刻更是一直在發呆,忍不住開口詢問。
景長霽低咳一聲,心虛摸了摸鼻子,在心裡組織一番言語才緩緩開了口:“的確是有些話,我想著與其大哥之後從旁人那邊聽到是是而非的話,還不如我先講給大哥聽。”
“是……很嚴重的事?”景文惟緊張擔心,他怕是侯府又對長霽施難,隻恨自己竟是到如今還不能獨當一麵,反倒是讓二弟保護他。
景長霽搖頭:“也不是很嚴重,隻是口舌上的事,不太好聽罷了。”
開了口之後接下來說出來也就容易很多,“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想必大哥也知道了,我們牽扯進這事事關性命,所以當初為了自保我選擇求救王爺,也是偶然間知道一件事,這才篤定王爺肯定會救我們兄弟。”
“是什麼事?”景文惟對二弟完全信任,所以他說的話完全沒有懷疑。
景長霽漸漸放鬆下來,半真半假將自己知道成賢帝其實針對想讓睿王死,而睿王也沒外界傳聞的這般暴戾凶殘,所以乾脆一拍即合。
王爺救他們兄弟二人,而他作為回報則是和睿王演了一場戲,讓成賢帝相信睿王有斷袖之癖,而他就是睿王如今放在心頭上的人。
景文惟從一開始的怔愣到了後麵難以置信睜大了眼再就是眼圈泛紅都是慢慢的愧疚與懊惱:“是大哥害了你……”
如果不是他沒用,那麼這事其實完全和二弟無關,最後反倒還需要二弟來犧牲救他,甚至還將名聲都不要了。
景長霽原本以為大哥會覺得他這樣不對,誰知聽完後反而內疚自責上,無奈道:“大哥,這事真的和你沒關係,剛好我也想借著這個機會將實力表現出來,否則真的要當一輩子紈絝不成?我是男子,也想成就一番事業。”
“可……雖說是假的,可傳出去旁人又怎麼知道?到時候對你娶妻還是有影響的。”景文惟考慮的更加深遠一些。
景長霽對於這點反倒是不擔心,畢竟他本來就喜歡男子,他也沒打算娶妻,隻是這事暫時還不能告訴大哥,免得大哥又多想。
到時候真的懷疑衛殷借著救命這事對他強取豪奪誤會了衛殷可就不妥了。
“大哥這事還很遠,更何況,王爺雖說讓人這麼誤會了,卻從未真的承認過,等時間久了,等王爺日後納妃後坊間傳言也就破了。更何況,我以後也沒打算待在京中,到時候我們兄弟兩個選擇外調,尋個地方重新開始,天高皇帝遠也管不了我們是不是?”
景長霽開始給景文惟畫大餅,他這倒是也不算全都是假話。
太子並不靠譜,為人不行,更何況過河拆橋,這種人如果讓他當了皇帝,那麼隻要是過去不對付的,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所以這輩子他沒打算輔佐太子,但他重生後麵對的就是那種情況,隻能被迫站到了睿王這邊,加上如今對睿王的了解,他有心輔佐衛殷。
隻有衛殷當了皇帝,他們才可能日後逃過一劫能平安離開汴京。
而徹底打破僵局的時間其實也不多了,按照第一世的時間線,成賢帝其實也活不了多久,也就是這兩年的事。
所以他需要儘快站穩腳跟才能從龍有功,到時候借著這個恩情向衛殷討一個恩典,能護的他們兄弟二人以及容伯府周全。
景安侯府如何他管不著,但外祖一家對他當初有恩,他還是要保住的。景文惟被景長霽說服了,想想也是,長霽年紀還不大,倒是還能再等幾年。
他也不能再這麼得過且過,否則他一個從六品的小官,萬一再來一次他怕自己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所以這次再回去,他要想辦法儘快升職。
隻是很快景文惟的注意力被景長霽再次開口的話給驚住了:“不過雖說假裝斷袖騙了成賢帝也不是沒有好處,成賢帝為了控製住王爺打算將我留在宮裡當太醫院的七品醫士。”
景長霽要當醫士的事讓景文惟再也顧不得想彆的,他從小打大最大的心願就是二弟有所成就。
如今真的夢想成真反倒是覺得像是做夢,而這個夢隨著不久後聖旨到了後,徹底一錘定音。
景文惟更是絲毫不懷疑景長霽的話了,甚至想親自去感謝一番睿王,隻是被衛殷以身體不適給拒絕了。
成賢帝下的這道聖旨在整個汴京激起千層浪,畢竟一個人人以為的紈絝,突然說有出息就有出息不說,甚至還要進太醫院了?
但成賢帝親自下的聖旨,理由也找的合情合理,說是景長霽自幼得睿王府的神醫秦大夫真傳,將瀕臨死地的李姑姑救活,這才得以讓北冥大皇子挑撥離間的陰謀提前暴露。
甚至間接讓前大理寺少卿罪臣許倚林事跡敗露,於情於理數功並獎,加上醫術不錯,所以特準進入太醫院任職正七品醫士。
聖旨一出,饒是很多人懷疑又不甘心也沒辦法,人救了人是真的,有醫術也是真的,將許倚林和夏侯騫的陰謀揭露出來也是真的。
隻是不少人還是覺得誇大其詞,不過學了皮毛功夫卻能當醫士,還是七品。
雖然隻是一個見習輔佐禦醫的助手,但這也是不少人達不到的高度。
尤其是不僅失了景安侯府世子之位的景成寶和侯夫人劉氏,氣得臉都白了,世子之位給了景文惟,結果老二也弄到一個不錯的官位?就好氣!
不管旁人怎麼看,景長霽這邊已經拿到成賢帝的賞賜以及送來的官服,很快就能入宮走馬上任。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景長霽為了救人精神一直繃著,如今因為許倚林的死以及夏侯騫逃走他們兄弟兩個暫時安全精神頭一鬆懈,反倒是隨著這兩日陰雨連綿病倒了。
景長霽這一病倒是高熱不退,急得景文惟一直日夜守在他身邊。
好在秦大夫來看過之後給開了幾副藥,加上景長霽年紀輕身體好,高熱很快退了下去。
隻是一下子倒下後臉色憔悴不少,精神頭也不太好,喝了藥之後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景長霽高熱退了也一直沉睡,醒來的時辰不多。
但每次睜開眼都會看到擔憂不已的大哥,他啞聲安撫,很快又睡了過去。
景長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整個人都像是陷入夢魘中醒不過來,他像是回到第二世現代的時候,他麵前除了手術就是手術,以及漫步目的的白色。
後來光影一轉,又像是來到一個昏暗至極的山洞。
但他早就記不清了,甚至那一夜他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他與太子的隊伍失散後在密林裡逃不出去,誤入五毒派密謀害人被發現,他被逼著灌了藥逼問,後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隻記得拚命的逃,後來誤打誤撞躲在一處山洞。
毒發了,他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甚至一開始以為那一夜也是自己臆測。
畢竟他後來醒來完全記不清細節,山洞裡也沒有第二個人,他怕被五毒派的人發現順水而下。
後來他終於回去後過得更是恍恍惚惚,後來就是無意間偶然得到治療瘟疫的方子,再就是為了救人熬製湯藥,不辭疲勞的救人……
直到後來累的病倒,他以及自己早就忘記了,可此刻在睡夢中竟是記得這麼多細節。
他隻記得當時病倒前很多血,他再醒來時耳邊隱約聽到「貴人不許靠近」「貴人身邊的大夫給看過了」「並無大礙」,他當時睡得昏昏沉沉,可後來徹底醒來後身邊隻留有一個很眼生的大夫。
當時景長霽還挺意外,可等聽完對方接下來的話整個人都懵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完全沒有聽進去,隻記得對方說他之前懷了一個孩子,隻是這孩子已經沒了。
剛好當時這大夫的主子來到這邊查看瘟疫,彆的大夫都去施藥,他沒人管,還是他主子發了慈悲心讓他給瞧瞧,結果這一瞧卻是不得了。
男子有孕,簡直違背常識,可偏偏還真的診脈結果如此,甚至還沒保住。
當時那大夫說這件事被他主子替他瞞了下來,讓他自己以後小心些,後來甚至給留下不少藥和補品,景長霽當時被消息驚的完全傻了,甚至忘了問對方主子是誰,後來也沒打探出什麼。
而他因為孩子的事渾渾噩噩,尤其是後知後覺意識到那晚真的有第二個人在山洞裡。
可他記憶模糊,完全記不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接過來一段時間他過得心驚膽戰,不敢讓任何人靠近生怕被看出端倪,後來一直到他恢複才重新回到太子身邊。
直到那時候他才知道,太子將他呈上去治療瘟疫的方子當成了太子自己千辛萬苦找到的,而隨著功勞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也就自然成了這次解救錦州所有百姓的大恩人,徹底坐穩自己的儲君之位,名聲大赫。
反倒是景長霽自己啥都沒落得,還因為這一趟之行差點暴露竟是能以男兒身生子,雖說最後有驚無險卻也讓景長霽後來回京後病了許久。
景長霽以為這些事情早就忘得一乾二淨,或者有意不願在記憶裡想起這些過往種種。
但不知是不是生病之下比往常脆弱,竟是真的一次次想起,甚至恍惚間,他腦海裡竟是真的半夢半醒間記起山洞一兩幕,飛快閃過時,隻有一個高大模糊的影子。
景長霽恍惚間被人晃醒,他迷糊睜開眼,看到眼前昏暗燭光下看不清的人影時仿佛與夢中山洞那一眼重合在一起,嚇得他整個人清醒了。
定睛一瞧,發現站在床榻前正低頭看他、此刻因為景長霽被嚇到不滿退後一步這才被看清容貌的人正是衛殷。
景長霽被嚇得心有餘悸,喃喃出聲:“是你啊……”
衛殷聞言更加不滿:“不是本王還能是誰?”
景長霽忍不住喃喃一聲:他們說的壓根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