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第三十二章

趙二在家“病了”五日,拖無可拖,這日大早,吃了一大碗他家婆娘做的餌絲飽肚,這才往縣衙趕。他想著賀家滅門案指望他來破案是沒可能了,隻能等著縣令大人回來破案,此事已經有夫人過了手,將來便無法再追究他的責任了,想好了對策才來銷假。

到了縣衙,發現手下四名差役都無所事事,倚在坐班房吃著瓜子聊天,不是一般的悠閒,見到他名喚錢章的還有心情開玩笑:“頭兒,你病好了?過來喝杯釅茶吧,不然閒的都要睡著了。”

趙二當真坐了過去,接過錢章遞來的粗瓷大碗,□□飲了一口濃茶,這才道:“怎的你們都在這裡?夫人不傳喚嗎?”他其實想問的是,夫人去了凶案現場沒被嚇破膽子嗎?案子怎麼樣了?

錢章吐了兩片瓜子皮,答他:“案子被夫人破了,犯人押在牢裡了,口供都錄好了,簽字畫押,隻等大人回來之後便可往上報了!”那目光裡隱隱露著幸災樂禍。

將個滅門凶殺案丟給夫人,自己卻避了,也不知道縣令大人回來之後……該如何處置呢?

趙二還當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你說什麼?案子破了?”

四名差役一起點頭,提起此事目光幾乎全變成了星星眼,裡麵盛滿了對胡嬌的崇拜之情:“夫人隻用了三天就破了這案子,真是了不起!”

錢章吸溜一口熱茶,還要追加一句:“沒想到夫人除了敢捉鬼,還能破案,縣令大人好福氣啊!”

趙二左右扭頭瞧瞧,確定自己沒在做夢,而且此刻大天白日,還真不是他發了臆症,隻覺自己一番盤算落了空,當初怕頂雷,此刻卻後悔的恨不得吐血了!他當時怎麼能料得到縣令夫人能破案呢?如果能料得今日結果,隻要跟著縣令夫人,哪怕隻是跑跑腿,功勞也是跑不了的!

此刻倒好,臨陣退縮的名兒是脫不了的了。

“夫人不會……弄出個冤假錯案吧?哥幾個可瞧清楚了?這事可不是鬨著玩的!”

趙二這話,瞬間換來同僚的白眼,錢章也頗為不滿:“頭兒,你都想哪去了?夫人那是有勇有謀!先鎖定了嫌犯,然後半夜三更將嫌犯鎖在了義莊的停屍房裡,自己躺在床上扮鬼,為了讓手冰的跟死人似的,還跟高縣尉家借來了冰塊,躺在床上詐屍,隻嚇的嫌犯自己招了,還大小便都溺在了褲子裡……”他想起當夜情形,也忍不住嘿嘿直樂。

自己兄弟幾個跟筆吏以及老楊頭在門口假作走遠,其實卻蹲守在門口聽窗根,當時他心裡還有幾分犯嘀咕,真能詐出真凶來?夫人難道也不怕?!她自己躺在停屍床上扮屍體沒錯,可身邊另外四張床上躺的卻是貨真假實的死屍體,賀家一門其餘四口都早已冰涼僵硬了。

連老楊頭也擔心這招不管用,誰知道還真讓她給詐出來了!

當時吳逢給嚇的厲害了,停屍房門打開之後,他進去鎖拿,這貨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死死不肯放開,可能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到現在他手腕上還有一圈青印未消呢。

不用夫人再敲打,他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整個凶殺案都講清楚了。

賀家郎君賀貴是做小買賣的,平日出門在外,家中止得一個聾了的老母,一對兒女,外加妻子梅氏。梅氏生的頗有幾分姿色,吳逢早就看在眼裡。兩家又是鄰居,吳逢娶的婆娘麵相醜陋不及梅氏一半,人又是個憨實的性子,隻知埋頭乾活,不知向丈夫獻媚討巧,吳逢一直嫌棄他家娘子跟木頭似的,好無趣味。

正好賀貴三不五時不在家,吳逢又殷勤,有些需要男人搭把手的活計,吳逢便自己尋摸了上前去幫忙,一來二去便勾搭上了。

吳家娘子雖然是個憨實性子,可也並不傻,天長日久,便教她瞧在眼裡,隻是有苦難言,最後忍無可忍,隻等賀貴販貨回來,便悄悄向賀貴透露一二,隻是未曾說清與梅氏通奸的男子是誰。

吳逢知道了,在家將吳娘子一頓好打,又在旁挑撥吳貴,隻影射與梅氏有些首尾的乃是隔壁的夷人漢子尼南,這才有了尼南家與賀家鄰裡吵架一事。隻是此事是隱秘之事,賀貴也不想吵的街坊鄰裡儘知,因此吵架的借口完全是臨時找來的。

自許縣令任職以來,對夷人多有看顧,比之朱縣令在時要好過太多。本來南華縣的漢人們向來高高淩駕於夷人之上,都自覺高人一等。若是夷漢兩族有官司要打起來,十成十是夷人輸,不但要被打板子,恐怕還要花儘家中財產來贖人。

尼南雖不懂漢語,卻是個血性漢子,隻知道自己不能讓鄰人給欺負了,便用夷語也喝罵了回去,直驚動了街坊鄰裡,到最後這夷人漢子也沒弄明白兩家為何吵架。

吳逢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此事推到夷人漢子尼南身上去,原本計劃好了隻殺吳貴一個的,以後他與梅氏便可做個長長久久的夫妻。哪知道殺賀貴的時候,被跑來跑去玩耍的賀祿兒瞧見了,孩子當時看到自家爹爹被殺,原本還覺得和善可親的鄰居叔叔瞬間成了殺人凶手,立刻嚇的往院子外麵跑去,直覺不敢向站在吳逢身邊卻冷眼瞧著的自家娘親求救。

吳逢一見賀祿兒跑了,生怕他跑出去驚動鄰人,一路追了過去,在院子照壁前將他殺害,又一路拖了進去,最後將他隨手扔在花圃旁。

原本丈夫被殺,梅氏是冷眼旁觀的,但是兒子被殺,卻在她的預料之外。

吳逢追出去的時候,她還天真的以為他隻是將孩子給哄了回來,當看到吳逢空著手從外麵回來,身上尚有血跡之後,她頓時傻眼了!到底尙有一絲慈母心腸,立刻破口大罵了起來,不依不饒的要吳逢賠她的兒子。

事有不妙,如今已經做了兩條人命,吳逢隻覺這婦人全無平日的乖覺可愛。原本隻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要,卻還搭上他犯了血案,頓時一不做二不休,將還在喋喋不休的梅氏給掐死了,為了保險起見,最後索性將賀家僅餘的小娘子與老太太也給殺了。若不是賀家與吳家兩家連著一道牆,他都有可能放把火燒了這座院子,到時候一場大火掩藏了形跡,事情便徹底的被掩埋了。

事發之後,吳逢也未從大門裡出去,怕被鄰人瞧見他身上血跡,索性從賀家牆頭小心翻到了自家院子裡。

這條路原本是他偷情走慣了的,當夜翻過去之後,第二日再假作發現鄰家出現凶殺案,將此事栽臟陷害給夷人漢子尼南,哪知道碰上了縣令夫人。

胡嬌跟蹤追擊的本領是經過特訓的,當日她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吳家與賀家僅一牆之隔,牆上有個地方似乎能發現有人翻牆的印跡,再看到吳娘子的表情,一個大膽的猜測便在腦中成形。再與周圍鄰居訪查,待得與吳娘子談話的時候發現她說話吞吞吐吐,結合賀貴的職業,賀娘子長期獨守空房,這才有了這個大膽的計劃。

當然她破案的過程之中所思所想卻不曾向四名差役以及老楊頭提起過,案子破了之後,老楊頭似乎覺得縣令夫人膽子賊大,連屍體也不破,這麼多年他一個人窩在義莊研究屍體,科研生活是寂寞的,連個知音人也無,見過了胡嬌的詐屍過程之後,隻覺遇到了知音,談興大起,追著她便想將自己多年的研究結果與人分享。

可憐胡嬌偶爾扮一回屍體,卻被個剖屍狂給盯上了,她極想對一臉狂熱傾訴欲望的老楊頭說一句:老伯,你這把年紀心臟太激動了也不利於養生,熬了一夜大家都累了,還是回家洗洗睡了吧?!

不過大半夜的城門未開,在頂著老楊頭熱情的目光,她與另外四名差役以及筆吏一起,各人抱著一碗釅釅的茶,坐在老楊頭那狹小的屋子裡,邊打盹邊聽老楊頭洗腦,講述解剖這項事業的偉大之處,一直捱到了天亮才拖著酸困的身體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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