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第四十三章

時間倒回二月底,長安的大明宮裡,元宵的宮宴好像擺完還沒幾天,有的宮殿裡連花燈都還沒收起來,留著主子們賞玩,皇長子武琛就要啟程回邊疆去了。

武琛在宮裡參加完特意為自己踐行的宮宴之後,辭彆了聖上,又親送了太子武坤回東宮,與他聊了聊邊疆百夷民生,這才準備出宮。

太子武坤常年在宮裡靜養,皮膚透著一種極不正常的白。對於這位大了他好幾歲,在他剛剛長成為一名小小少年的時候,就自請離宮戍邊的長兄感情頗為複雜。

一方麵他身邊的人包括皇後都對他一再教導,務必要防著大皇子,可是另一方麵,對於大皇子卻又不可遏止的生出仰慕之心,對他能夠身體康健遠離京師的自由很是羨慕。

況且武琛居心如何,他能在剛剛成年之後便自請離京避嫌,實際上已經對身為太子的他表示了尊敬,武坤實在對這位長兄生不出惡感。

兄弟倆道過彆,武琛向武坤深施了一禮:“我常年在外,父皇母後那裡,自有皇弟儘孝,隻是我母妃那裡,還要麻煩皇弟了!”

“你我兄弟,哪裡用得著這般客氣?!”太子亦回了一禮:“皇兄路上小心,賢妃娘娘那裡,一切有我!”

年前武琛回來才知,去年整整一年,賢妃幾乎一直纏綿病榻,倒是太子武坤三不五時就催促給自己看病的禦醫多跑幾趟。太醫院裡最好的太醫,除了給皇上診脈的,最好的便是在東宮值守的禦醫了。後來還是賢妃計算著日子,武琛快從邊關回來了,這才掙紮著起來了。等到武琛回來,有了兒子的陪伴,過了個年她的身子總算有點起色了。

為此,武琛回來之後還特特備了厚禮,謝過了太子殿下。

寧王府離著大明宮不遠,出了宮騎馬一刻鐘便到了。府門口的家丁翹首待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瞧見了寧王衛隊的身影,便立刻讓一個小廝前去二門裡報告寧王妃。

武琛駐守邊疆,寧王妃便帶著五歲的女兒武敏留守長安。寧王妃與武琛是少年夫妻,可惜成親十幾年,夫妻倆聚少離多,每兩三年一見,也隻剩了相敬如賓。

武琛進了府,寧王妃已經帶著小郡主在二門上候著了。二門上守著的小廝過來過來把馬牽走,武敏向武琛乖巧的行了個禮,便被武琛牽著手往後院而去。

寧王妃一早便為武琛準備好了行李,夫妻倆閒話一時,小郡主武敏困的不行,被奶娘帶下去休息,寧王妃便有幾分遲疑:“今日……父皇下賜的兩名美人,明日便隨王爺出京去服侍?”

今晚宮宴,今上念及兒子在邊疆勞苦,妻妾又不在身邊,便點選了兩名宮人賞賜給他。寧王妃是百般不願,可是此乃聖上旨意,她也不敢違逆。唯一的辦法是如果武琛自己不帶,將她們放在府裡,到時候宮裡提起來,她也好回話。

“這件事你看著辦吧。”武琛滿腦子國家大事,哪裡還會想到兩名下賜的美人。

他戍邊已久,每年回京,光是應酬就是件大事,還要關注朝中動向,所思所想何止萬千。

寧王妃心下一片茫然,隻低低回了個“好”字。以前也不是沒有女子跟著武琛去戍邊,隻是不是死在了邊疆就是病歪歪被送了回來。時間久了,跟著王爺去邊疆服侍便成了寧王府女子的噩夢,都怕沒命活著回來。

跟著王爺固然能得恩寵,或者也有可能產子,地位超然,可是之前死在邊疆的三名側妃據說兩名就是難產而死,大人孩子都沒保住,另外一名好像是病死的。

寧王妃心裡一麵恨不能與夫君雙宿雙飛,一麵對能夠跟著寧王去邊疆服侍的女子心裡也是充滿了複雜的感覺。說不上是憎惡還是憐憫,總歸算不是什麼愉快的情緒。

第二日武琛啟程,隊伍裡果然多了輛馬車,馬車裡便是聖上下賜的兩名美人。

崔泰與崔五郎一大早便在城門口等著武琛,遠遠看到馬車,崔五郎便小聲與崔泰嘀咕:“殿下不會是……帶著女眷吧?”宮裡的女子哪裡適合走這麼長的路?況且定邊軍駐守之地荒寒,皇長子的家眷那都是貴眷,不像民間女子一般皮實,哪裡習慣得了

據崔五郎的個人經驗,隨軍長途跋涉這麼辛苦的事情,他認識的女子之中,大約也隻有南華縣的那位縣令夫人能夠勝任此苦差了。

崔泰冷睨他一眼:“多嘴!殿下的事哪裡是你我能議論的!”

路上果然不出崔五郎所料,這兩名美人兒時不時要拖一下隊伍的後腿,起先是露宿在野外的時候,嫌棄乾糧難啃,吃不下去,丫環跑來要熱食的時候,崔五郎抱著乾餅子正在硬啃,忍不住便感歎了起來:“要是有個鹵肘子話該多好啊?!”

崔泰瞪他一眼:“就屬你吃的最多!既然這麼喜歡,不如回去就去南華縣當差算了,我聽說許縣令那兒還缺個捕頭呢。”哪裡知道捕頭一職已經被錢章給領走了。

上次許清嘉那個摳門縣令臨行送了他們一大包吃的,被崔五郎好一頓嘲笑,哪知道半道上錯過了驛站,露宿荒郊,那大包吃食可算是幫了大忙了。

且,那鹵蹄膀乃是胡家絕活,味道比之坊間的不知道要香上多少倍。胡嬌小時候能抱著整隻蹄膀啃著不撒手,不論胡厚福怎麼威逼利誘都沒用,非要吃夠本兒才肯罷嘴。

崔五郎是吃過一回就記住了那誘人的味道。此刻大家啃著乾餅子他提起胡嬌的鹵蹄膀,未免大煞風景。

行了二十天之後,聖上親賜的兩名美人生病了,也不知是受不得苦還是水土不服,總之上吐下拉,急壞了身邊服侍的小丫頭,一趟趟往武琛那稟報,倒讓這位皇長子殿下好幾天都蹙著眉頭,路過村鎮請了好幾撥大夫。

丫環向兩名美人報喜:“殿下憐惜姑娘,這幾日眉頭都不曾展開呢。到了宿頭就派人去找大夫,姑娘快養好了身子要緊。”

對此,崔五郎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不是聖上親賜的,我瞧著殿下恨不得要將這兩名美人兒丟路上,太耽誤功夫了。看來要多走半個月不止。”

他這話換來了崔泰一腳,將他踢出門去了。

不過崔五郎的猜測一點也沒錯,到達南華縣以後,寧王殿下非常乾脆的將兩名美人兒丟給許清嘉了,“內眷病著,路上不方便行走,不如麻煩縣令夫人照顧一二,等病好了再送到軍營裡去?”

許清嘉很想告訴寧王殿下:我老婆懷孕了,病者勿近!

不過考慮到這位殿下是職業軍人,定邊軍中老大,向來說一不二的軍閥作風,不聽話的要被拖出去砍腦袋,於是他很明智的應了下來,準備等寧王殿下在縣衙休整完畢,走了之後不行就將人送到高正家去。

他家老婆如今是薄胎細瓷,磕不得碰不得,隻能遠觀不能靠近。

胡嬌正在縣衙後院給她哥寫信。

親愛的哥哥,實在對不住你的腦門兒,我還是食言了,要麻煩你在爹娘靈前多磕幾個頭了,你的請求爹娘執行的非常順利,我已懷孕……

最悲摧的是,自從她懷孕之後,縣令大人除了一開始毫不掩飾的狂喜之後,整個人都有點神經兮兮的。如果不是古代沒有精神病院,她都要考慮自家夫君是不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走幾步路他要念叨,去個縣學他要念叨,“阿嬌啊,你如今不比以前了,一定不能跟那幫小子們瘋玩一定啊!”怕她真的去瘋玩,居然還從外麵買了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盯著她,又買了個灶上的婆子來做飯,胡嬌算是徹底的閒下來了。

讓一個整天閒不住的人忽然之間徹底的閒了下來,那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胡嬌總覺得自己身上都快閒的長苔蘚了。

現在倒好,不止是體能訓練夫妻捉對廝殺這類活動被緊急叫停了,便是飯後大字也不讓寫了,“你若是想讀書,我讀給你聽就好。自己寫字讀書,小心壞了眼睛。”縣令大人讀的全都是聖賢之書好嘛,聽的人頭疼!

胎教用這麼嚴肅的書,縣令大人你確定不會生下個小書呆?

胡嬌表示憂心忡忡。

不過縣令大人吃過科舉考試的甜頭,信心滿懷:“孩子在肚子裡就聽書,將來長大了定然是個狀元之材!”

胡嬌就在心裡猜測:難道這位對當年與狀元之位失之交臂耿耿於懷?

縣令大人的心眼會不會太小了?!

學霸的世界學渣真心不懂啊!

胡嬌靠在床柱上,無限惆悵的聽著縣令大人用悅耳的男中音讀書,拈著他的耳垂念叨:“其實……這一胎萬一是個閨女,你這麼多書豈不白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