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第四十五章

六月裡,胡厚福從滬州而來,還帶來了魏氏給胡嬌肚子裡的寶寶準備的許多小衣物。

她是年初生的,孩子身體康健,家裡一切順遂,又有娘家母親照看著,胡厚福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且接到胡嬌的信,得知她已經有了喜信,胡厚福當真在父母牌位前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收拾行李前來。

胡嬌自覺娘家人來了,走路都快了幾分,慌的臘月在身後緊追不休。

胡厚福見慣了她風風火火的模樣,隻是此次看著妹子微微凸起的小腹,頗為高興:“阿嬌慢點,都要當娘了還這麼慌張。”

前衙許清嘉聽到舅兄來了,也微微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胡嬌總想著變著法子的玩樂,最近倒是不怎麼執著於要與縣學的孩童們玩樂了,為了打發時間,家庭娛樂活動改為了賭博。

縣令大人看著老婆甩開了膀子與他在賭桌上爭勝負,總要擔憂的朝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幾眼,暗中擔憂將來生下來的不是狀元之材,而是個小賭徒。

胡嬌在孕中,不能喝酒,家裡銀子全在她手裡握著,許清嘉是一文不管,贏來輸去,不過是從她的左手到她的右手,時間久了,大失賭博的樂趣。

夫妻二人在彩頭上起了爭執,許清嘉的意思是他若輸了便背詩一首,胡嬌輸了……那就親他一下好了。

胡嬌眼珠子幾轉,笑嘻嘻提議:“不如我們賭脫衣服吧?”

縣令大人在老婆熱辣辣的眼光下,硬著頭皮答應了……如今已經在老婆麵前表演過十七八回脫衣舞了。不是他賭運不好,實是胡嬌耍起賴來,他抵擋不住。

大舅兄來了,縣令大人欣喜的發現,他的午夜場表演終於可以結束了。

當日許清嘉一改儉仆習性,叫了一兩銀子的席麵給胡厚福接風。

麵對殷勤相勸的妹婿,胡厚福頻頻舉杯,當夜醉的一塌糊塗,許縣令回到臥房,老婆抱著樗蒲笑眯眯坐在床上,朝他招手……

許清嘉:……

這個賭性不改的小丫頭真的是他老婆嗎?!

是夜,夫妻二人相擁而眠,至中夜,似地底隱有轟鳴,四遠有聲,許清嘉從夢中驚醒,房搖屋動,他一骨碌翻身而起,胡嬌業已醒來,朦朧間還當做夢:“許大哥,怎的好像房子在動?”

她猛然省起,立刻要翻身而起,許清嘉已將她一把抱起,往屋外衝了出去,並且高聲大叫:“地震了快起來!”

臘月就睡在隔壁耳房,聽到縣令大人呼起,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穿衣推門,已瞧見縣令大人抱著夫人立在院中,催促她:“快去叫舅爺起來,彆在房裡睡了。”

地底猶有搖動,臘月將廂房門拍的山響,胡厚福喝了酒,好半天才被吵醒,臘月已踹開門闖了進去:“舅爺快起來,地震了!”

胡厚福揉著額頭光著膀子,慌忙間抓了件衣服便往外跑。

幾個人站在院子裡,寂然無聲,許清嘉懷裡還抱著胡嬌,她腳上未著鞋襪,露出白生生一雙腳丫子,怕她受涼,許清嘉便不肯放她下來,隻將她摟緊在懷時。胡嬌好幾次想掙紮著下地都被他給阻止了。

四下的房屋搖動一陣便不再作響,所幸並無房屋倒塌。許清嘉這才讓臘月進房去給胡嬌拿鞋子:“大哥陪著阿嬌在院子裡待著,我去縣學瞧瞧。”

胡嬌哪裡肯讓他走,急急穿了臘月拿來的鞋子,便要跟著他一起去瞧瞧:“孩子們說不定都嚇壞了,我也去瞧瞧。”她其實在想,也許此次震中地帶並不在南華縣,不然恐怕屋室儘毀。

見他們夫妻二人要去縣學,胡厚福也跟了過去。

縣學裡,老先生已經起來了,正站在孩子們宿舍前麵,但並沒能安撫住孩子們。一大幫孩子紛紛亂亂站在院子裡,還有灶上的婆子也過來了,都有些張惶失措,見到許清嘉跟胡嬌,就跟見到主心骨似的。

當夜猶有餘震,既不能回屋睡覺,眾人便聚在園子裡空曠之處等待天亮。

俄而天亮,屋靜聲寂,許清嘉往前衙而去,後院裡胡嬌指揮婆子下廚燒水做飯,讓孩子們吃口熱湯餅。

等做成了,讓兩婆子往前衙也送了一大鍋湯餅,讓許清嘉跟身邊的人也喝兩口。

想來昨晚大家都不曾好睡,一大清早便空著肚子來縣衙坐班。

熱湯餅下肚,許清嘉便分派人前往各地察探災情,又令管庫房的清查物資,他親自前去察看官倉。經過上次整治,倒無人再敢弄鬼,他遂放下一半心來。

等到中午至下午,陸續有人回報縣內災情,從縣衙北行三十餘裡大柳莊有一戶民居茅草房倒塌,隻一男子被壓斷了腿,其餘村人安好。漸西至白龍莊,自白龍坡地裂,有罅由南而北,寬者五六尺,田稻陷於內,狹者尺許,以長竿測之,竟莫知深淺,相延至百裡……

至第二日下午,有差役來報,石羊寨銀礦坑岸崩塌,壓死挖人夫以百計,且地震引發泥流,整個寨子被埋於山下,幸存者不過二三,已被差役帶了回來,述說當時慘狀。

五日之內,南華縣境內傷亡統計完畢,許清嘉上奏朝廷,下撫災民。忙的腳不沾地,又聞鄰縣災情損失慘重,官署民房村落寺觀俱倒塌如平地,府君已派人前往勘察災情。

各處傷亡核查完畢,許清嘉便要帶人親去救災,叮囑了又叮囑胡嬌,睡覺務必要警醒,和衣而臥,令臘月守在外屋,胡厚福在廂房守著,但有餘震也好應對。

胡嬌已替他收拾了包袱,帶了一套換洗衣物,又有婆子準備好的燒餅熟肉,也給裝了起來,怕他在外麵不及吃飯,不便宜之時能充個饑。

送走了許清嘉,胡嬌便有幾分魂不守舍。

縣衙裡有差役守著,每日州府衙門但有公文或者災區有何需要,皆會有人來往應取,胡嬌每日也能知道許清嘉行蹤,縱如此,還是擔憂不已。

許清嘉走了有五六日,又有輕微餘震兩次,雖然不知彆的地方災情如何,差役來報也隻道縣令大人安好,但胡嬌總覺得放心不下。

未成親前,兩人不過算是在同個屋簷下生活,實質上並未有深入的了解,那時候許清嘉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寄居在她家的客人而已。後來成了親,也隻能算是個熟悉的人。離開了滬州與之一起生活也有兩年,點點滴滴,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依賴起了許清嘉。

他走的這些日子,胡嬌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丟失了一塊,連胡厚福都瞧出來了。

“阿嬌莫擔憂,妹婿曆來謹慎,況差役都來報他無事,想來他定然無事。倒是你這些日子吃不肯好好吃,睡不肯好好睡,他回來豈不要怪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胡嬌皺著眉頭捂臉:“哥哥,我這心裡難受,大約是孕期反應,我先去歇會兒。”她現在聞到吃的便有些惡心。都說前三個月孕期反應大,過了三個月便沒什麼感覺了。哪知道她是前三個月毫無反應,能吃能睡,精神百倍,過了三個月反倒有了反應。

胡厚福何曾見過她這般懨懨的模樣,立刻喊臘月:“快扶你家夫人去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