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屠戶家的小娘子 藍艾草 15022 字 5個月前

第五十四章

許小寶與武小貝一日日長大,逐漸不再滿足於留在家裡,而是更喜歡熱鬨的縣學。

縣學裡都是半大的男孩子,正是淘氣的時候,對於這兩名小豆丁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歡迎。最初胡嬌是帶著孩子們來縣學認識自然花草植物的,都是揀著這幫孩子們上課的時候來,等他們快下課了便帶著倆小豆丁回去,至少能保證不碰麵。

結果這種情況在十月的某一日被打破。

那天許小寶盯著花叢裡的一個螞蟻洞觀察了許久,時不時扯一片草葉兒攔住正在辛苦往家裡搬東西的螞蟻的去路,玩的不亦樂乎。武小貝起先還能耐著性子跟哥哥一起觀察,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到底年紀更小點,耐不下性子,便時不時給哥哥搗蛋。

起先是扯一把草葉兒蓋住螞蟻洞,嚇的正在進出的螞蟻四散奔逃,或者直接縮回了洞裡。

許小寶玩興被打斷,朝著他做了個氣憤的表情,拿開草葉兒,又埋頭去研究小心翼翼探路的螞蟻。他心裡隱隱約約覺得螞蟻居然也有害怕這種情緒,真是十分好玩,心裡的氣憤便淡了一些。

武小貝見哥哥隻是生了一下氣,又不理他了,就在許小寶身邊轉來轉去的想辦法。時不時在許小寶腦袋上戳一下,或者後脖子撓一撓。許小寶是蹲在地上的,他是站著的,這個角度讓他對許小寶的腦袋產生了新的興趣。

胖乎乎的小手摸在許小寶光禿的腦袋上,新長出來的青青發茬戳的他咯咯真樂,又一下下摸了上去,為了不被武小貝打擾螞蟻,許小寶居然對這種騷擾忍了下來。

胡嬌在旁觀察,覺得很有趣,向臘月小聲道:“真沒想到小寶竟然有這麼好的耐性,換做平時早掐起來了。”看來這孩子在專心程度上,倒跟許清嘉類似。

他讀書入迷的時候,胡嬌喊幾聲都會被忽略,有時候她過去搗蛋,直接坐到他腿上,他都能眼睛不離開書本,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攏就繼續看起來。

臘月掩唇輕笑:“小郎君自然要像大人了。”

皇長子殿下胡嬌不了解,僅限於熟識而已,胡嬌不知道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是見識過了武小貝搗蛋的本領之後,她還是隨意猜測了下皇長子小時候的性格。

武小貝在騷擾了許小寶好一會兒之後,最後竟然朝著螞蟻洞撒了一泡尿,黃亮的尿液澆在螞蟻洞,小生命們便如掙紮在汪洋之中一般。

胡嬌看的目瞪口呆。

這孩子一天天長大,怎麼感覺越來越淘了?

許小寶怒了,跟隻發怒的小獅子一般將武小貝推倒了,然後騎在他身上捶了幾拳,在胡嬌的製止聲中他抬頭朝自家老娘瞧了一眼,立刻從已經哭起來的武小貝身上站起來,一溜煙向花樹叢中跑了。

胡嬌忙過去將武小貝抱了起來,替他拍身上的土,剛想安慰他一句,這小貨已經不哭了,眼淚汪汪掙紮著要從胡嬌懷裡爬下去,“哥哥……等我……”

孽緣啊!

胡嬌撫額,合著他們哥倆的內部矛盾,她出手算是白費功夫了?人家壓根不在意!

她鬆開武小貝,他便邁著小短腿兒朝著許小寶消失的方向追去,身後撲啦啦跟著胡嬌臘月倆乳娘,一行人去追許小寶,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已經跑的遠了,等到最後翻了大半個園子,才在教舍裡找到許小寶。

老秀才課上到一半,教舍門被推開,門口站著個穿著紅色小褂兒黑色小褲兒的小朋友,眉目秀雅,皮膚白嫩,如果不是剃著小光頭,說是女孩子也有人信。

縣學裡輕易不會放無關人員入內,這孩子想也知道是縣令大人家的小郎君。他也不怕生,隻好奇的看著一教舍的孩子,大眼睛撲閃撲閃,穩穩走了進來,徑直朝著教桌下麵端正背著手坐著的學子們走了過去。下麵的孩子們立刻炸了鍋,不顧老先生在堂上的目光,小聲議論起來:“這誰家孩子?”

“應該是……夫人生的小寶寶吧?”

自從當初夫人有了小寶寶,就再不能陪他們玩遊戲了。後來雖然夫人也曾來過,可惜都沒帶著小家夥來過。

於是許小寶每到一處桌位前,坐著的學子便朝著他綻開了最大善意的笑顏,希望彆嚇著這小豆丁。許小寶在教舍桌椅之間穿行來去,最後累了,攀著凳子要往上爬,準備坐下來歇會兒。旁邊坐著的孩子便將他輕輕抱了起來,放在自己旁邊,又怕他從凳子上掉下去,還伸手輕輕攬住了他的腰。

老先生見他並不怕生,也沒搗蛋,便在堂上繼續講起課來。

胡嬌抱著武小貝找過來的時候,許小寶就坐在一群聽課的學子中間,也不管聽不聽得懂,反正他坐的很規矩,還學著旁邊的小哥哥背著小手,正在努力消化老先生的課程。

他現在三字經快背完了,縣令大人給兒子製訂的啟蒙教程下一本就是百家姓。

從那天之後,許小寶就跟忽然之間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每日鬨著要來縣學園子裡玩,胡嬌也沒準備讓他跟著這幫孩子們上課,到底他年紀太小,身子骨還嫩,久坐對他並不好。不過許小寶似乎也不是為著聽課而來,而是為著新添的這一眾比他大的小夥伴們。

不止是他,就連武小貝也喜歡這幫大哥哥們,吃完飯就鬨著要進園子。

跟縣學裡的孩子們玩樂半個月之後,在多種語言環境下生存的特性便顯露了出來,吃飯時候這倆小子嘴裡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句夷語。還好胡嬌這兩年的夷語沒白學,至少能聽懂他們是在誇讚飯菜做的香。

縣令大人第一次聽到孩子們冒夷語,就立刻轉頭去看她,“阿嬌,你給孩子們教夷語了?”

最近快到年底了,各種偷盜的案子多了起來,他比較忙,便忽略了孩子們的教育。

胡嬌舉雙手投降:“他們自己學的,真不關我事兒!”

縣令大人表示不信:“你不教,他們從哪學來的?”這種事情肯定也隻有胡嬌有膽子做,乳娘是肯定不敢的。多掌握一門語言其實也沒什麼,但是這倆孩子還小,現在就教夷語,就怕影響了他們學說漢話。年紀都還小,漢話都說的不甚通順。

臘月在旁替胡嬌辯解:“大人,小郎君們是在縣學跟那幫學子學來的。”那幫孩子們都願意哄著這倆小豆丁,這兩小豆丁入了縣學就跟油鍋裡滴了兩滴水,立刻群情熱鬨了起來,大的小的都跟人來瘋似的,十分鬨騰。

縣學裡的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原本從小被灌輸的都是如何生存,比如在野外挖野菜,摘野果,拾柴火等等,可是經過胡嬌的引導之後,這幫孩子們的娛樂精神一日強似一日,除了功課還挖空了心思玩樂。

昨日他們玩的是騎馬打仗,一對學子錯開了握著同窗的手腕組成馬鞍,將許小寶放在其上,另有兩名學子如法炮製,將武小貝也放上去,然後靠近了讓這倆小子坐的高高撕打,兩組身後還跟著年紀不小的孩子做防護,剩餘的人都來圍觀這倆小貨掐架,場麵頗類鬥雞,大家私下押注,輸了的一方替贏了的一方寫先生布置的大字。

許小寶與武小貝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還寄托著這麼多小夥伴們課業的完成情況,兀自玩的興奮,小臉兒漲的通紅,哇哇怪叫著伸著小胖胳膊去掐對方,又因為這遊戲實在好玩,因為下麵的“座騎”有時候也不一定那麼聽話,見他們倆掐的狠了,也會往後撤軍,緩一緩這倆小貨的掐勁。

據說當夜宿舍裡的蠟燭亮了大半夜,輸了的一方寫的大字加倍。老先生不知就裡,還當孩子們忽然之間勤奮向學,撫著白須欣慰不已。

總之許小寶與武小貝的樂園從縣衙後院徹底的移到了縣學園子裡。胡嬌頗為擔心的是,日日跟這幫半大孩子們廝混慣了,萬一過年放假,這倆小子沒人陪,豈不要急瘋?

她的猜測沒有錯,等到年底,衙門裡歇了衙,縣學裡的孩子們也回家去了,許小寶與武小貝再往縣學跑,見不到往日陪自己的大哥哥們,鬨騰起來挨個房舍的找,找不到兩人就上演二人哭大合唱,直哭的胡嬌腦仁疼,恨不得這年一日就過去,孩子們早點回來。

這一年許清嘉的年底考評依舊是優,他曾隱隱透露,府君大人想將他調往雲南郡去做屬官,無論是級彆還是官位都會升,但是他自己覺得還是做知縣少製肘,又正好切切實實的為老百姓做些實事,因此正在猶豫。

胡嬌對大周朝的官吏升遷製度一竅不通,在這一點上委實幫不上他什麼忙,隻能借一隻耳朵充當聽眾,等他說完了,見老婆眨巴著眼睛十分乖巧,順手在她腦袋上摸了兩把,順著頭發便摸到了臉蛋上……

再大的煩難,身邊有個願意認真傾聽的人,訴說完了再到床上去運動一番,也就消散了。剩下的不過權衡。

等到許清嘉過年的時候前去向韓南盛拜年,心裡已經有了計較。韓南盛問起來,他便向韓南盛表態:“下官在南華縣快三年,當縣令也就兩年,還沒做出什麼政績來,想著讓南華百姓過上和樂安寧的日子,下官走的時候也好放心。”這卻是他的理想,當一方父母官,就想造福一方百姓,此誌可追溯到許父身上。

許父生前便有此等誌向,雖然許清嘉年紀小小,也被灌了一耳朵,印象尤其深。

韓南盛聽得他提起此乃父誌,又問及許父,竟然與韓南盛乃是同年。且當年許父也是出類拔萃的,隻不過年紀輕輕死在任上。

“沒想到你竟然是許兄之子,想當年他便有此等誌向,你有此誌原不稀奇。”

府君大人頗為感慨,待許清嘉又親近了一層,當日將他與跟著去的高正都留在了郡守府,晚間還將許清嘉叫去敘舊,談起許父,更添惆悵。第二日許清嘉走的時候便囑咐他,以後有空了便讓他帶家眷來拜見郡守夫人:“以後兩家都當通家之好走動,可彆疏遠了。”

有了府君大人這句話,許清嘉回去以後,便準備元宵帶著胡嬌前往州郡,拜見韓夫人。倆小子年紀太小,又十分的淘氣,萬一帶到郡守府,當著府君夫人的麵兒掐起架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胡嬌現在手頭也寬裕了,除了家裡開的瓷器綢緞鋪子,還有胡厚福每回走商分的紅利,家中每有餘款胡嬌便投給胡厚福,一來二去胡厚福的生意便做的愈發大了。

家裡的肉鋪子是早就不開了,聽說還買了不少下人,魏氏是徹底的做起了太太,聽說年前又懷孕了,也不知這一胎是哥兒還是姐兒。

拜見郡守夫人的禮物都是從自家綢緞鋪子裡拿的,還是胡厚福年前運過來的當季新品。聽說韓南盛在任上隻帶著太太跟女兒,兒子們除了一名出仕的,另外兩名都在老家書院讀書,有韓老爺子教養。

至於侍妾庶女,許清嘉就不甚清楚了。

他一個大男人,又從來沒有送禮巴結上司以指望官運亨通的念頭,因此都不曾打聽過府君大人的後院。

所幸高正是個機靈人,又存了往上爬的心思,早有此意,可惜許清嘉走的是清廉的路子,他便按捺下性子。聽得縣令大人要帶著家眷拜見府君,便將自己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倒出,方便縣令夫人準備禮物。

禮物倒是不愁,按著人頭來辦就好。最可慮的是許小寶與武小貝。這倆小家夥每晚睡覺都是胡嬌或者縣令大人哄著,都沒離開過,這下一去兩三日,可如何是好?

臘月與小寒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好好看著小郎君們,倆乳娘也表忠心一定儘心侍候小主子們,就連灶上的婆子也表示這幾日的飯食一定按著小郎君們的口味來做,錢章挑了四名差役決定輪流守在縣衙後院門口,半個生人都不讓進去,胡嬌才依依不舍的跟著許清嘉往州府而去。

一路之上,她便揪心的厲害,時不時問許清嘉:“小寶跟小貝……不會哭起來吧?”

許清嘉從來沒見過她這般失魂落魄的小模樣,心內還頗有幾分嫉妒,“就算你在,他們哪天不哭個一兩回的?”打架打輸了要哭,吃不到好吃的要哭,摔倒了伸著手兒向胡嬌撒嬌,也要裝哭,這倆小貨精著呢。

胡嬌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裡,沒過半個時辰,又念叨:“也不知道小寶跟小貝吃了沒……”

許清嘉闔上書,在她鼻尖上親昵的蹭了一下:“難道誰還敢餓著他們不成?”

許小寶與武小貝都是口齒伶俐的孩子,告狀的技能無師自通,家裡除了胡嬌與他敢壓著這倆小子,彆人壓根不敢怠慢他們。

胡嬌略略放下點心。

本來此次郡守府之行也算得是自有了孩子之後難得的二人世界,縣令大人對此行抱了滿滿的期待,說不定在身心愉快的情況下還能得個閨女,可是瞧著老婆神思不屬的模樣,他忽然之間不確定了起來。

韓南盛的夫人大約有四十出頭年紀,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很是秀美,如今也還風韻猶存,況且她出自世家,舉手投足之間種世家的優雅,待胡嬌也十分客氣。

韓南盛帶著許清嘉夫婦前來拜見她,等見過禮雙方寒喧過之後,韓南盛便帶著許清嘉回了前院,隻留下胡嬌一人應對。

禮物是進郡守府的時候就已經由管家帶著人從縣衙馬車上搬下來的,順便連禮單也呈了上去。韓南盛掌著一郡事務,況且雲南郡又極為特殊,不同於彆的州郡,前來送禮的人也是絡繹不絕。韓夫人早見過許多貴重禮物,許家夫婦的這份禮物算不得最貴,卻也並不失禮。

哪怕韓南盛再三叮囑,拿通家之好的子侄來看待,韓夫人還是將許清嘉夫婦歸類為巴結上司以期官運亨通的那類官員裡去了。因此她待胡嬌雖然客氣,卻絕非親切。

她家的通家之好可都是有身份的。

韓夫人出自範陽盧氏,韓家也是累世官宦,眼光毒辣,胡嬌一進來便瞧出她的出身門第定然不高,再委婉問起胡嬌娘家,待聽得她娘家兄長如今在行商,之前是屠家,心中更是不喜。說句不好聽的話,她韓家門上的婆子都比這位屠家女懂禮知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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