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倒是真如她自己所言,與這些夫人時時見麵,還真是讓她長見識。

人總是會變的,年幼的時候她能憑著一把砍刀追殺地痞流氓,信奉拳頭的力量,可是跟著學霸許大人這麼些年,思想卻漸漸改變,她不再信奉暴力能夠解決一切。

在外麵的世界裡,她願意做個融入大眾的婦人,開朗風趣,哪怕不能吟詩作對,但當彆人吟詩之時,她至少要懂得讚美彆人。

至於關起門來她如何在許大人麵前跋扈,旁人且管不著。

許清嘉倒不知道自家老婆如今一心向學到這種地步,他做了同知之後,簡直是給老婆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學來的不僅有官眷們平日的消遣,還有一肚子八卦。

“……那位段功曹,聽說最近家裡又納了兩名姬妾,被段夫人一怒之下追著暴打,拿硯台打破了腦袋……”

許清嘉恍然,不怪還沒入冬,段功曹就戴起了帽子,將腦袋整個的包住了,對外謊稱最近患了頭風,頭疼的厲害,不能見風。府君還體恤他患病,想著要放他幾日假,被他以公事為重給推搪過去了,獲得了府君的大力誇讚。

胡嬌對這位段夫人十分佩服,覺得她實在合自己的脾胃,可惜許大人沒有納妾的心思,害她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將這種遺憾告訴許大人,同知大人笑倒在她肩上,將臉埋在她肩窩笑了老半天,才直起身正色道:“為夫從不知阿嬌還有此等心思,不如改日等我也納兩房妾室,讓阿嬌演練演練?”

她懷裡抱著自家小胖妞,坐在同知大人的腿上,母女倆都被同知大人摟在懷裡,她伸手摸了摸同知大人的腦門兒,頗為擔憂:“我覺得你這腦袋比硯台軟多了,此事還是再緩緩吧?!”

演練固然重要,但在夫婿沒有鐵頭功的前提下,此事還是慎行。

——聽說那位段功曹每過個一年半載,總會被段夫人追著暴打,都是因為風-月情債。長期演練,抗打擊能力就格外的強悍。

她家的許大人在這一方麵比起來,簡直就是個文弱書生,還是要憐惜著些。

忙過了最初的日子,許府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家裡新添了兩名丫環,以及打掃院子的四名粗使婆子,另外又買了馬夫一名,前院看門傳話的小廝兩名,廚房采買一名,許府人丁一下興旺了起來。

胡嬌計算了下家裡的存銀,覺得坐吃山空不是個好現象,雖然許清嘉的俸祿增加了,可是家裡開銷也加大了許多,自然要重新開辟賺錢的渠道。

等到胡厚福再次前來,兄妹倆便開始在州府四下尋訪店鋪,準備重新開兩家。

胡厚福此次前來,特意給小外甥女兒準備了一整套的頭麵,外加各式布料,說是要給她裁衣裳穿。

胡嬌摸摸閨女剛剃完胎毛的小腦袋,哭笑不得:“哥哥,妞妞要戴首飾總得十幾年以後,你這準備的也太早點了吧?”

胡厚福捏捏小外甥女的臉蛋,笑的見牙不見眼:“不早不早,這些都是我想著你嫂子要生閨女,早早備下的,結果……她卻生了個小子。那就是咱家妞妞的!”

胡嬌:……

他哥到底是有多喜歡閨女啊?!

此次胡厚福前來,身邊還跟著個容色齊整的丫頭,見到胡嬌便跪下磕頭,胡嬌用目光詢問她哥,胡厚福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這不是……你嫂子想著我一年四季在外麵跑,怕無人照顧,就派了這丫頭來照顧我。”

胡嬌便明白了,這是魏氏給她哥哥準備的通房丫頭,一路跟著侍候的。她派臘月去她房裡,從妝匣裡拿了隻釵來送給這丫環當見麵禮。

那丫環接了東西,又朝她跪著磕了個頭,“多謝姑奶奶!”

胡嬌想起魏氏待她的情份,雖對她此舉不甚讚同,卻也不好插手哥嫂房裡的事,隻能等許清嘉下衙回來一訴鬱悶:“竟然連大哥也有通房丫頭了,還是大嫂給的。怎麼辦,許大哥,我忽然覺得自己好不賢惠!”

“你才知道自己不賢惠啊?!”許大人笑著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他們夫婦倆都是受過魏氏照顧過的,對這位大嫂都十分敬重。不過許清嘉看事又另有角度。

“大哥在外麵做生意總有許多應酬,大嫂也不能跟著看著,與其擔心他在外麵遇上什麼女子,還不如大嫂親自挑個人來服侍大哥,至少身契在大嫂手裡,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胡嬌很有幾分悶悶不樂,“總覺得大哥辜負了大嫂,他就這麼接了下來。”

“不然還能怎麼著?大哥若是不接了這人,大嫂保不齊還要在家胡思亂想,想著大哥在外麵怎麼樣了。至少接了這個人,大嫂也能安心幾分。”

當晚,胡嬌哄睡了閨女,又將許小寶與武小貝送到床上去,看著他們打鬨了一會才鑽進了被子,囑咐乳娘半夜警醒著些,天氣漸涼,彆讓他們哥倆踢了被子受了涼,這才回房去安歇。

她將自己整個的巴在許清嘉身上,就跟八爪章魚似的,腦袋在他胸膛上蹭了又蹭,感覺到他懷抱的溫暖,那顆心跳的沉穩又安祥,就跟鐘擺一樣不緊不慢,似乎聽著這樣的心跳聲,她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旁人如何生活,她都可以當做笑話,比如高娘子,比如段夫人,再比如……她一向深為敬重的兄嫂。

似乎是頭一次,她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社會對男人有多寬容。

許清嘉一遍遍撫摸著她的背,似乎也知道她的不安。她的個性有多強,他早有領教,哪怕他自己開口保證不會沾染彆的女子,也未見得她能安心。

漆黑的帳子裡,許久以後,胡嬌才咬牙威脅:“許大哥,你若是在外麵有了彆的女人,或者敢招惹家裡的丫環,我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我說到做好!我會比段夫人更狠!”段夫人隻是打破段功曹的腦袋,她一定打的他不能人-道!

許清嘉在她頭頂上方低低笑了,暗夜裡,他的聲音有著一種彆樣的溫柔,“嗯,為夫最怕阿嬌發怒了,所以……為夫一定聽阿嬌的話!”

胡嬌“噗”的一聲笑出聲來:“許大哥,聽著你這話怪可憐的,我就暫時信你一回了!”

許清嘉在她額頭親昵的蹭了蹭,語聲裡還帶著未儘的笑意:“你家夫君一向怪可憐的,連個妾都不敢納,你不知道外麵多少同僚問起此事,都笑話我為夫呢。段功曹還道,頭可斷血可流,妾不可不納!”同僚間也有從夫人那知道段功曹“頭風”之故的,時間久了便拿此事開玩笑,段功曹便向同僚們灌輸他的納妾理論,引來一片讚揚之聲。

漆黑的一方天地裡,夫妻倆緊緊相偎,許清嘉心道:南華縣到底是個小地方,他的阿嬌關起門來過慣了日子,如今到了州府,不得不打開門應酬,雖然她的拳頭夠硬,可是對她這麼簡單的小腦袋瓜來說,外麵的世界到底複雜了些,讓她受到驚嚇幾乎是無可避免的。

他摸摸她還如十六七歲少女嫩滑的臉龐,笑容緩緩綻開,為了他家阿嬌臉上燦爛明媚的笑容,他就一定不能讓家裡的後院亂起來,要讓她永遠這麼快快活活的。

胡嬌不知自己在許清嘉的心裡已經被打上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烙印,而且尤其不擅長宅頭,隻能簡簡單單過日子,威脅過他之後,心中的不安已漸漸消散,很快便沉沉睡去。

——隻要她家許大人還肯接受她的威脅,還能作小伏低的哄她,假裝自己怕了她,想來在這個新的地方,新的環境裡,她也應該能夠一往直前,與他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