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第七十四章

樓大郎與劉家大郎的後續,胡嬌是聽樓夫人講的。她們現在關係倒親近了起來,反是樓夫人原來與劉夫人關係密切,如今也有些要疏遠了。

劉夫人請了好幾次,都沒將樓大郎請到家裡來,探得樓大郎休息日,親自將劉大郎送到了樓家來玩。樓大郎是個用功的孩子,休息日也有一堆功課要寫,便按著自己消遣的方式,給劉大郎找了兩本鬼神異誌類的書,又怕他不識字,還給體貼的尋了個識字的小廝來給他讀故事解悶。

最後劉大郎是哭著回去的。

樓大郎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哭,隻心裡暗自罵他“愛哭鬼”,動不動就跟小姑娘似的掉金豆子,他可沒功夫奉陪。

二人相處的情形到了劉大郎嘴裡,就是另外一番說詞了。

“樓家哥哥……他不願意陪我玩兒,就讓個小廝讀鬼怪故事來嚇我,娘我好害怕……”

劉夫人還真當樓大郎淘氣,兩家官職品級不相上下,向來以平輩論交,如今孩子被嚇了回來,當夜喝了安神茶,半夜還哭了呢。劉夫人心裡氣不過,便委婉的向樓夫人建議,讓她多多管教下樓大郎,讓他彆拿鬼怪故事來嚇人。

等樓夫人問過了樓大郎,見他一臉無辜,還說明那書裡的故事有趣,這才讓小廝讀來給他解悶的,自己忙著寫先生布置的課業,不然回頭交不上去要被罰打手板的,樓夫人心裡就積了個疙瘩。向來很有教養的婦人向胡嬌提起此事,都有幾分氣憤:“哪有這樣養孩子的?再養下去再好的孩子也被養廢了!她還當這是疼孩子呢,也不瞧瞧這孩子都被溺愛成了什麼樣子了?!”

在這一點上,胡嬌還是有幾分經驗的,“就算是養閨女,寵成這樣也不行吧萬一嫁出去了,還不得擔心被婆家給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不管兒女,總是能立於世上,才算是正途。

此後劉夫人再提起育兒經,一同出行的的夫人們都變的半聾不啞,就是被點到名了敷衍一下,不點到名就悶著頭裝啞巴,總歸在交流育兒經的時候,將劉夫人直接忽略。

雲南郡地大物博,自然氣候多變,素有“一山分四季,十裡不同天”之說,春種時節,南部濕暖,莊稼都下了地,但北部如昭通迪慶等地居然來了場倒春寒,下起了冰雹大雪,一時青苗儘毀,今年的莊稼眼瞧著是指望不上了。不止如此,隻怕農人過不下去,便會四處流竄,到時候卻是添了流民,等於開年就埋了隱患。

韓南盛治理雲南郡多年,這種突發事件經曆的不少,一時召集佐官幕僚前來商討,還不忘請了通判尉遲修過去。

哪裡知道,這才是個小小的開始。

四月底,雲南郡全麵開始降雨,真正的雨季來臨,偏南的蒙自、思茅等地降雨豐沛,起先農人還盼著天降乾霖,到後來日日盼著雨停。可惜老天就跟被誰捅了個窟窿似的,不住往下漏水,很快多地澇災……

這一年,雲南郡的官員們聽到的壞消息多過好消息,不是這裡旱了便是那裡澇了,還有雨勢過大導致山體滑坡,還有村莊被泥石流掩埋……

韓南盛心力交瘁,派了各級官員前往受災地區前去救援,真正的疲於奔命。許清嘉也在出公差之列。胡嬌倒是很想跟著他去,可惜如今家裡三個小孩子,離了她根本不行。她隻能收拾東西,又去求方師傅,想讓他跟著許清嘉去,萬一碰上什麼事兒也好護著他點。

她到底是疼惜許清嘉的身子。

方師傅倒也沒推辭,停了孩子們的課,收拾行裝,二話不說就跟著許清嘉去了。

許清嘉的隨行人員隻有兩名,永壽與方師傅,還有一同出公差的段功曹,以及郡守府派出去的差役兵勇。

整個州郡的災情接二連三,聽說韓府君上了奏折,得了今上的申斥,卻也不敢懈怠,隻能日日兢兢業業。男人們在外麵勞碌奔波,後院的女人們也暫時停止了社交,去年頻繁的遊園會賞花宴都取消了,隻偶爾關係交好的上門交換一下情報。

許清嘉走了之後的半個月,胡嬌沒收到他的隻言片語,便開始往郡守府走動了。她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臉皮厚的,哪怕韓夫人不喜歡她,她都不太在意,以前來了隻算是點卯,如今卻是就坐在韓夫人待女客的花廳裡,一坐就是半日,隻等韓夫人願意見她一麵,吐一兩句話。大抵是許清嘉如今到了哪裡,如何救助災情之類。

隻要聽到他安好無虞的消息,這一天她就能鬆一口氣。

就連韓夫人也被她鬨騰的沒辦法,在韓小娘子麵前抱怨兩句:“許夫人這是準備要將我家的門檻踏破嗎?就不能讓我歇兩日?”

韓小娘子想的卻是,許同知翩翩君子,又體貼入微,就算是換做她嫁了這樣的夫郎,知道他身涉險地,恐怕也是日夜難安。她也曾聽自己的貼身丫環用充滿夢幻的聲音誇讚許同知,君子如玉就算了,世上好看的兒郎很多,偏偏他還對許夫人一心一意,不但拒了高官家的求親,還不曾納妾,與許夫人恩愛如初,當真是讓人羨慕得很。

“娘親也想想,若是爹爹前去災區,這個季節到處都是雨啊泥啊的,恐怕娘親也會急的坐立難安的。”

有通判夫人對比著,韓夫人如今對胡嬌的惡感倒是去了大半,隻覺她也算是個不錯的婦人,倒沒染上市井潑婦的那些無賴手段。因此胡嬌再來,韓夫人便待她明顯客氣了許多。

五月中,許清嘉沒回來,永壽倒是來回跑了好幾趟,一則給家裡送信,安安胡嬌的心,另外一則也是拿些換洗衣物什麼的。

胡嬌將他的衣服都收拾好了,還給準備了一大包應急的藥材。又將永壽送回來的衣服打開,就見到裡麵鞋子衣物都是破的,有的似乎是撕破的,有的是磨破的,鞋底子都要磨穿了,便召了永壽來問話。

永壽的口才比起永祿來差遠了,提起許清嘉在迪慶與當地夷人部落的首領差點打起來,卻是因為當地災情嚴重,但當地夷人首領卻不拿這些夷民當人看,隻當豬狗一般相待,半點不憐惜。許清嘉向來憐惜百姓,當時氣憤填膺,言語之上便激烈了些,那夷人首領嫌這漢人官員事多,兩下裡嗆了起來,都快要交鋒了,多虧了方師傅露了一手真功夫,這才當場鎮住了那夷人部落的首領。

縱永壽講的再輕描淡寫,胡嬌也聽的心驚肉跳,當時家書一封,在信裡將許清嘉罵了個狗血淋頭,隻道他不顧自己與孩子們的死活,深入夷區卻不為自身安危著想,若非方師傅跟著,難道要她自己親自陪著他去出公差?!

如今生兒育兒拖家帶口,哪有當初瀟灑?

胡嬌每每憶起,便惆悵不已。

許清嘉看到她的家書,笑的就跟吃了蜜一樣,方師傅在旁還當年輕小兩口在信裡寫了什麼恩愛情話。等他召了永壽前來問話,永壽提起夫人還心有餘悸:“夫人……夫人當時很凶,”似乎恨不得自己親自跑回來將大人抓回去一般,“一直……一直在罵大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是不讓她過好日子……”

方師傅眉毛微抬:夫人這也太分裂了些,信上寫的甜如蜜糖,沒想到實際的光景卻是這樣。

許清嘉兀自傻笑,還感歎:“她就是這麼個性子,連說句甜話兒也不會!”似乎覺得在方師傅與永壽麵前說這些話有些失態,輕咳一聲,將信又聽出來默默讀了一遍,看到信尾提起藥材,隻道上麵已注明用法,旁的一句多話都沒有,可見是氣的狠了,都有些力透紙背。可是他去瞧那筆法,似乎是匆忙之間寫就,但筆意分明帶著纏綿之意,於是立即提筆寫了封甜甜蜜蜜的信。

信裡將胡嬌稱作心肝寶貝肉,連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之語都出來了,信的末尾才提及孩子們。總歸這是一篇火辣辣的情信,胡嬌再看到他這篇堪為當代情信的範本,自己都忍不住被氣笑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

自己去一封信罵他,他就回一封滾燙燙的情形,這讓她……怎麼還罵得出口啊?

為了傳信,才跟著夷人漢子學會騎馬沒多久的永壽覺得自己都快要成羅圈腿了,大腿內側都要被磨掉一層皮了,但是想到上一次來夫人破口大罵,這一次卻隻是笑了笑,沒再罵人,就大鬆了口氣。

好歹這差使不難,就是累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