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屠戶家的小娘子 藍艾草 10562 字 5個月前

第一百零六章

十月中,雲南州府發下告示,九縣農人不得私自與藥商交易,所種藥材必須由官府統一收購,再行與藥商交易。

官府對外隻道商人奸詐,必定坑害農人,由官府出麵,商人必不敢壓榨百姓。

告示一出,無論是藥商還是藥農都傻了。

許清嘉在時,官府從不曾乾涉交易自由,隻若有欺詐之事,必定不容。沒想到換了個官員,如今雲南郡新任府君還未上任,一切決議由尉遲修拍板,不止是江南前來的藥商以及雲南郡的藥農,就算是州郡的藥經博士,市令,以及郡府各級官員都在靜等事情發展。

尉遲修此舉看似在保護藥農,可是等官府將藥價收購價格公布之後,藥商倒是還未有動作,藥農卻炸了鍋。

無他,官府製定的收購價格比藥商給出的價格要低了四成,賤價收購,簡直等於明搶。

九縣藥農怒而不憤,有那私自與藥商接洽交易的,被尉遲修派去駐守九縣的官兵抓住,押往州府,當眾施杖,戴枷示眾,沒幾日就喪了命。

有藥商前往州府,與本次指定與藥商交易的官員錄事劉遠道問起藥材收購價格,竟然比往年的收購價高了五成。劉遠道如今算是尉遲修身邊的紅人,笑的十分溫和:“通判大人說了,商人往往抬高物價擾亂市場,如今這價格可是正好。”

那藥商心道:確實正好,他們不但不用賺了,而且連車馬運費也要自己貼補,而且藥材進了藥行,尋常百姓是吃不起了,就算是富人家也要考慮考慮這藥價。

數家藥商憤然而回,有消息靈通的聽說許同知罷官之後,如今已經投奔舅兄胡厚福去了江南,便傳信回去與胡厚福,請他代為向許清嘉問個主意。

消息傳回江南,許清嘉拿著信也不由苦笑。

他自己是個清廉的,可尉遲修未必不想撈銀子。

這主意當初還是胡嬌的主意,與胡厚福兄妹二人聯手,才給九縣農人給了條活路,哪知道當初的活路如今卻成了勒在九縣藥農脖子上的索命繩。

胡厚福急的團團轉,這些人當初還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請了去的。其中不乏與之交情深厚的。有些如今雖然不做了,可剩下的幾家藥商,他也不能不顧。

“妹妹妹夫,此事……我卻不能袖手旁觀的。”

胡厚福考慮到自己的身家,想著一口吃下去這麼多藥材,也不切實際。而且高價收購藥材,到時候藥價上漲的太過離譜,難保不被官府追責。雲南郡的藥材拉到江南或者彆的州府去售賣,光是運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許清嘉心憫百姓,胡嬌卻簡單粗暴的多:“先讓藥商提出今年收的藥材數量,一定大於今年九縣產出的藥材。這樣尉遲老賊豈不高興?到時候肯定動員藥農多多來賣。然後讓藥農將所有藥材都賣了,無論是成熟的還是未到時節的。等藥材收進官衙,再讓藥商全都撤回來。不止藥商,就是那些藥材師傅,藥商派去的掌櫃夥計,全部撤離雲南郡。雲南郡總共也就兩三個醫藥博士,不可能守著九縣。聽說藥材是無論是收獲還是保存都有要求的,不是隨便撥棵草都能用的吧?況且官府裡那群裡,讓他們分門彆類的去管理藥材……”她陰陰一笑:“尉遲修不是想壓著價格好大賺一筆嗎?那就讓他好好賠一筆!”

九縣的藥材產出就算價格壓的再低,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許清嘉不是沒想過這招釜底抽薪之計,隻不過他對百姓總有幾分不忍。

“今年的藥農日子恐怕不會好過了。”

胡嬌冷笑:“再不好過,也比災年餓著肚子吃不飽,連冬天也過不去的強。況且就算是他們壓著藥材不賣,恐怕尉遲修也不會讓他們如願的。萬一帶著官兵一戶戶闖進去強收,到時候恐怕就是破家滅門的事了,而不是賤價收購!”

她算是看出來了,尉遲修就是那黑了心肝的官員,內裡漆黑一片,恐怕早謀算著拿這藥田來撈銀子的。

許清嘉慨歎:“也唯有如此了!”藥農損失再大,也比送了命強。

胡厚福提筆,將這主意寫成,也不說是誰出的,隻道讓幾家藥商看著辦,如果覺得此事妥當,就行辦理。又痛陳厲害,隻道就算是不賺,也比賠了藥費,到時候抬高藥價,再被官府追責的強。

到時候追根究底,官官相護,尉遲修不會有事兒,倒黴的卻是他們這些商人,還要背個奸商的罵名。

反正大周地大物博,不能從雲南郡販賣藥材,那就去其餘各州府搜羅,總歸他們不能抬高藥價。

拿了信的仆從星夜趕路,用了近二十多天就將信送到了雲南郡藥商手裡去。

蘇州胡府裡,胡嬌陪著嫂子抽查四個孩子的功課。四個小子一溜兒站在她麵前,挨個兒等著她評品自己今日的大字。胡嬌瞬間生出一種小學老師的錯覺。還是那種十分有威嚴的老師。

許清嘉近日隻有空布置功課,檢查功課的事情就落到了胡嬌頭上。她雖然當初不上心,可是聽著許清嘉給孩子們講課,接受能力也是不錯的,再批批大字,照著書盯著背一背功課,再掰些歪理給孩子,還是可以的。

魏氏見小姑子拿著筆有模有樣的在孩子們寫的大字上勾圈,忍不住笑道:“到底是當了榜眼娘子了,想當年妹妹隻會舞刀弄棒,如今都會寫文品文了。”胡嬌湊到她身上去蹭了一下,親昵的笑:“嫂子若是想學,我教嫂子來識字?”目光還有意無意往魏氏身後立著的瑞香麵上瞟了一眼。

胡厚福這些年很喜歡讀書寫字,如今他的一筆字寫的比胡嬌的都好。聽說這位香姨娘也喜歡讀書習字,想來便是投其所好。

魏氏笑著搖頭:“我卻是不成的了。我都這把年紀了,比不得妹妹伶俐,還是不用學了吧?”

胡嬌提筆勾了振哥兒寫的一個字,見他小臉都快放出光來,麵上笑意頓時更濃了:“嫂子,哥哥這幾年很喜歡讀書向學,嫂子雖然不識字,我教嫂子一點,等晚上哥哥回來了,再央哥哥教你寫會字,識一識數,豈不是更妙?”

魏氏來了這些日子,心裡正有點不安。

自她來了,胡厚福倒是沒再去瑞香屋裡去歇著,每晚都是回正房去睡的。隻是胡厚福這麼些年在外奔波,也請了先生教書,如今文化水平突飛猛進,每晚回去不是拿著帳本子打算盤,就是抱著本書看,有時候夫妻倆想談談心,魏氏除了張口談談孩子們,竟然與胡厚福再無可說。

胡厚福外麵的事情她不知道,縱他有心說給魏氏聽,魏氏也不懂。二人相處起來全然不似當年在滬州之時,每日總有說不完的話。

這使得魏氏隱隱生出一種恐慌來,忍不住會揣測瑞香與胡厚福在一起之時,是不是與他讀書習字,談天說地?

夫妻間原本親密無間,如今她有時候看著瑞香來正院侍候胡厚福吃飯穿衣,竟然生出一種自己才是外人的錯覺來。

小姑子的提議無疑是讓她心動了。

假如每晚能夠讓胡厚福教她識字……也不愁二人沒什麼共同話題可說了。

隻要破開一道口子,往後的事情隻有越來越順的。

胡嬌也不再多說,隻埋頭批孩子們的大字。她固然可以強力插手哥嫂房裡的事,胡厚福與魏氏秉性寬厚,定然也不會嫌她多事,可是她卻不覺得自己能夠一輩子代勞這件事。

魏氏總要自己立起來的。

與其她自己快刀斬亂麻的將瑞香趕出去,還不如放在這裡讓魏氏練練手,有了瑞香這個情敵的存在,魏氏說不定會變得更好。

胡厚福的生意如今做的極大,而這個哥哥也早不是滬州東市上的那個年輕屠戶了,他的目光甚至已經看的很遠,而魏氏還停留在滬州,停留在原地。

四個小子裡,許小寶的字寫的最好,就算是大侄子振哥兒都不及。振哥兒隻跟著滬州東市的老秀才讀了幾日,如今一筆字寫的還很是差,就連武小貝也不如。武小貝是個急躁性子,以前沒少被胡嬌與許清嘉敲打,最近也算有了點耐性了,初看到比他大一歲的振哥兒的字,特彆得意的跑來跟胡嬌炫耀:“娘,我的字比振哥兒的好多了!”

被胡嬌在腦門中拍了一巴掌:“混小子!你不朝前看偏要朝後看,有什麼出息?!有本事跟你哥哥去比啊!”

武小貝頓時蔫了,“娘你也知道哥哥寫的好,作甚要拿我跟他比?!”

“你哥哥寫的好,那是你哥哥認真,你寫的不好是你不認真,並非是你不及哥哥聰明!懶鬼,彆拿這事當借口,以後寫字認真點!”

雖然被娘親訓了,武小貝麵上愁苦,心裡卻有一種奇異的歡喜。

這種情緒自從去過一次長安回來,就一直不曾消散過。他多怕胡嬌與許清嘉將他捧在手心裡,客客氣氣的,看到他隻溫和的笑,一點不敢懲罰。

——寧王妃待他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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