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沙塵暴(1 / 2)

敕勒歌 赭梧 3723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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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阿忍默誦完經文、準備睡覺的時候,子夜歌掀開簾子鑽進她的被褥裡。

“呀,夜姐姐,他放你回來了呀!”

子夜歌在外麵站了半晚,渾身帶著寒氣,往她身邊拱了拱,兩個女孩在黑暗中壓低聲音笑作一團。“我總結出規律了,”子夜歌用氣音說,“乖乖挨兩下再示好,過程順利,他就自己玩兒去了。”

“你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啊。”

子夜歌笑了笑,接過阿忍遞過來的果脯,想她肯定是個幸福的姑娘。幼年時在女蠻國對於饑餓的記憶尚未遺失,就被家人賣到他鄉做妓女,吃著碗迷茫的青春飯,人前風光,人後的辛酸和屈辱數不勝數,更何況老了該怎麼辦呢?又遭戰亂,落於叛軍之手,她什麼結局都準備好接受了。

結果被個半大的孩子買走,每日就打罵幾下,這還叫苦日子嗎?還要期望怎樣的日子呀?

夜裡風愈發大,氣溫一路急降,羊皮水囊裡的水開始結冰,雜役們連忙往空的囊裡勻水,怕冰把袋子撐破了。伽衡打著哈欠走到巴瑞施瑪身邊,把它厚且密的皮毛裡的大顆砂礫摘出來,駱駝皮卻比有韌性的牛皮羊皮薄很多,它背上已經被磨破了好幾處。它轉來轉去地亂動,伽衡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沙漠裡一隻飛蟲也沒有,破幾處怎麼了?你是不是男人......男駝?”

巴瑞施瑪不高興地吐他。伽衡已然熟練掌握躲避技能,隻是這樣定睛一看,它的鼻孔是合上的。他這才發現今夜風沙異常大,心不在焉地梳了兩下,心想該不會這麼倒黴吧?

第三日天始終沒有亮。天沒有亮,指的不是太陽沒升起,而是沙塵越發大了,天地昏黃,混沌一片,風力越來越強勁,上午竟不覺得熱。賈峰已然發現不對勁,找了塊戈壁做掩體,雜役們紛紛卸了貨袋碼在壁角,又把駱駝牽過去屁股朝外臥下。這是在沙州時賈峰就培訓過的。阿忍取出被褥,將自己和子夜歌一起蓋住,兩人跪趴在地上,用手和膝蓋將被褥固定在地上,被巴瑞施瑪和另一隻駱駝夾著。阿忍另一隻手還握著禪杖,她把禪杖呈塔婆形、附有大環小環的頭端深深插入沙中,這般複雜的結構嵌入沙層中,再穩固也沒有了。

子夜歌猶豫道:“聞公子要我一直......”

“之前演練的時候你就是和我一起。”阿忍急道,“什麼時候啦。”

雜役們用多層布蒙住口鼻,跪在駱駝中間,也用披風裹住自己。糟糕之處在於,這塊倉促之間選擇的避風處地麵不夠結實,是沙而不是土,什麼東西都固定不住。這一切做好後,風已經大到讓人站不住腳,不過這種駱駝夾人夾駱駝夾人夾駱駝的避風法相當穩固。

賈峰明顯是做足了功課、向很多人取過經,但伽衡猜他實踐經驗並不多。穩是穩了,但地勢太低了,還挨著牆,簡直是個天然沙塚......不過應該不至於那麼嚴重。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賈峰迅速轉頭掃視一圈,是聞法突然站起來踉踉蹌蹌向後退,抻著脖子猛地咳著。他忘記捂口鼻了。賈峰大聲罵了一句,往聞法的方向跑了兩步,風中裹挾的沙子頓時就打得他睜不開眼,其中一片尖銳的砂礫砸在眼皮上,他的眼球因劇痛而不受控製地震顫起來。他不得不暫時跪下來,雙手捂臉,沙子又像箭簇一樣往手上打。

沙塵暴到了。陰風怒號,那風是由無數顆粒組成、有形狀的,像騰空而起的黃河水,又像波濤湧動的牆,除了近在咫尺的黃煙,人什麼都看不到。

伽衡匍匐著向聞法爬過去,他把腦袋轉了一半背對著風,用胳膊肘著地,幾下就到了嘴唇發紫的聞法身邊,照著他腹部打了幾下。風聲太大,他也不知道聞法喉嚨裡的沙出來沒有,反正聞法亂動,他就當沒有,照著他的背又是幾巴掌。一陣狂風撲過來,天旋地轉,兩人摔成一團不知道滾了多遠。

怪不得古時候把這裡叫“流沙河”,人明明站在地上,卻仿佛置身沙河,被無數沙子急速刮擦而去。聞法朝他喊了句什麼,內容當然是聽不清的,但好歹表示他通氣兒了,伽衡也不關心他說了啥,一手捂住他口鼻,一手把他摁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