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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回周沒有回陸家,照著記憶裡的路線,一路開到了陸溯帶他去過的那片蘆葦蕩。
老城區都是低矮的房屋,停在蘆葦蕩旁,徐回周降下車窗,帶著青草氣息的夜風灌進車內。
他打開了車燈,開了手機。
一共有三張照片。
第一張是青年顧孟成,悄悄往水壺倒著粉末。
徐回周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季修齊沒有動手,他旁觀了他們對他的謀殺,默許了他的死亡。
或許那一刻,季修齊甚至慶幸著他的死亡。
因為他考了理科第一,因為他發現了季修齊為了學習吃藥……
儘管早有準備,徐回周喉嚨還是湧上洶湧的液體,他來不及放手機,鬆手丟開,開門直奔河溝邊上蹲著嘔吐。
卻吐不出,他的五臟六腑仿佛全擠壓成一團,堵在他的喉管裡,身體裡裝滿了惡心
,卻無法釋放。
徐回周無聲乾嘔許久,直到那股惡心感稍稍消散,他緩緩抬頭。
河的對岸,遠處還亮著零星幾盞燈,他靜靜望了很久,才起身回車開了一瓶水漱口,然後重新坐回駕駛室,撿起手機繼續。
第二張是一張紙,徐回周放大圖片,發現是“他”的遺書。
這次不是他的筆跡,沈嶼澈不會暴露他會拓他的字,電腦打印了這封遺書。
時隔十年,徐回周第一次看到了屬於“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遺書——
【對不起,我真的撐不住了,答應你們的事,隻能食言了。
我努力過無數次,想要撐下去,陪著你們一起開心地活下去,但我辦不到。
活著太累了,我忘不了勒在媽媽脖子的那根繩子,也忘不掉爸爸揮向他自己的刀。
我每分每秒都在想,假如我沒有出生過,媽媽不會產後抑鬱,爸爸不會懷疑媽媽出軌而冷暴力,也許,他們都不會死。
你們不知道,每次麵對你們,我都在強顏歡笑,我笑不出,我理解不了,人為什麼會笑,在我短暫的生命裡,從未有過值得歡笑的事。
或許有過,遇到了你們,我親愛的朋友,家人。
不過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的不告而彆,不用找我,讓我的血肉在森林裡腐爛,長眠在沒有人的世界。
再見了,我的朋友們,願你們以後一切安好。
黎湛。】
徐回周很平靜了,他保存好照片,劃到最後一張照片——
月光下的彼岸花海在黑暗中發著幽幽紅光,清瘦的少年站在懸崖邊,一隻手抵上了他的肩膀。
季修齊的抓拍很精彩,抓住了宋明彥那瞬間的複雜表情,驚慌、害怕,又滿是怨毒。
那個夜晚,彼岸花裡果然藏有很多人。
徐回周基本確定了那晚的情形。
宋明彥約他去懸崖邊談話,季修齊知道他喝了顧孟成下藥的水,跟著他到了彼岸花海。
在他藥效發作時,宋明彥推他下了懸崖,季修齊則藏在彼岸花裡,拍下來這一瞬間。
唯獨沒有沈嶼澈。
沈嶼澈就像從未參與過,推他的那隻無形的手,被沈嶼澈完美藏在了陽光偶像的皮囊裡。
但人總會有縫隙。
陸溯,便是沈嶼澈的致命縫隙。
徐回周退出相冊,給陸溯發了一條信息,“你現在是早上吧?”
沒有回複。
陸溯的手機沒信號了,他找了兩名當地人做向導,帶著daylight進入了加納齊落山的深處。
已是深夜,向導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和陸溯說著,“我們是小時候聽長輩提起過,山裡有一棵高大的野花椒,但從來沒人真正見過。”
此時距離他們進山一天一夜了,經驗豐富的向導都累得走不動了,就地找了處平坦地搭帳篷休息。
陸溯擰開水壺,一口氣灌了半壺水,他朝daylihgt招手。
進山後沒給daylight套胸背,它在草叢裡嗅來嗅去,看到陸溯叫他,馬上矯捷躍過野草叢,閃電般到了陸溯的腳邊。
陸溯摸著它頭,笑著問:“累不累?我們再去找找?”
他相信徐回周畫的那副地獄天堂,是真實的場景。他要找到那個地方,弄清楚十年前,在黎湛身上發生過的事。
daylight“汪汪”叫兩聲,嗖嗖幾下瞬間跑上前老遠,又停住回頭看陸溯,等他一起走。
陸溯回營地拿了手電筒,和向導說了一聲,“我去附近看看。”
daylight等陸溯來了,又一溜兒煙竄進黑暗不見了。
陸溯舉著手電四處查看,山風越來越喧囂,沒多會兒,風裡傳來daylight興奮的叫聲,陸溯立刻拔腳追去,繞過一塊大石頭,陸溯視野異常寬闊平坦起來。
他舉著手電照過去。
呼吸瞬間屏住。
清冷月色下,是一望無際的、隨山風搖曳著的彼岸花海。
血一般的暗紅,就像徐回周紋在腳踝的那枚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