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季修齊口腔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他大腦完全無法思考,再發不出聲音,雙眼發紅地盯著徐回周。
黎湛……
沒死……
目睹季修齊失態失語的模樣,徐回周表情如常,不疾不徐問:“好朋友,你在恐懼嗎?”
“好朋友”三個字猶如萬千魚刺卡在喉嚨,季修齊更說不出話。
他那虛偽、毫無用處的懺悔懷念,在這一刻無所遁形,赤裸裸地暴露在這隻躍過山野的纜車裡,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那夜在彼岸花海裡,他旁觀黎湛被宋明彥推下懸崖,拍下那張照片,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黎湛死了,終於死了……
季修齊臉色發白,當纜車撞到蘆葦蕩,那些發黃的葉子刷刷擦過玻璃,他嘴唇艱難張開,“對、對……”
徐回周沒打斷他,鳳眸就那樣平靜無波,等著他說完。
季修齊卻說不出第一個字,他額頭、鬢角早被冷汗打濕了,整張臉難看到了極點。
那枚戒指折射的亮光掠過季修齊的眼皮,成了最嘲諷的存在。
他深愛上了一個,被他殺死在過去的人。
那個人,曾是他唯一珍惜的存在。再次回來,又成了他唯一想愛,想要守護的人。
狹窄的空間裡似乎氧氣都稀薄了,徐回周全程隻說了一句話,這種無聲的對峙卻更折磨,季修齊寧願徐回周罵他打他,哪怕殺了他,也不想這樣麵對徐回周。
快回到入口,徐回周突然動作了,他拿過那束沾上奶油的瑞白雛菊緩慢轉著欣賞,隨即利落丟到了地上。
小小的花朵零落在季修齊的鞋麵,季修齊終於找回了聲音,“我……我承認我當時鬼迷心竅,我什麼都沒做,眼睜睜看著宋明彥推你,沒去阻止……”
在徐回周毫無波瀾的目光裡,他說不下去了。
徐回周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一根根擦著手指,片刻收回淡淡說:“隻是那一晚鬼迷心竅?”
季修齊瞳孔猛然收縮。
徐回周擦好手指,收回手帕,眸光瞬間鋒利,“你敢說你提議去加納齊落是純粹的旅遊?你敢說,沈嶼澈知道宋明彥插足他導師家庭與你無關——”
“夠了!”季修齊指甲應聲斷在了掌心,他五官顫抖著痛苦,他避開徐回周的視線哀求,“求求你彆說了,我對不起你,我現在彌補你,我可以拿我的一切彌補你。”
徐回周冷冷勾唇,“可以,你現在發布道歉聲明,全網公開你們當年做的事。”
季修齊聲音戛然而止,嘴裡的血水衝得他頭暈,他沒出聲了,半晌才抬眼瞄徐回周,便看到徐回周眼裡鄙夷的嘲諷。
徐回周根本沒想過要他的彌補,他提出條件,就是篤定他不會答應。
一直是這樣。
黎湛可以如烈焰般熾熱,也可以如寒冰冷漠,一次不忠,便百次不用。
他永遠不會
原諒他。
季修齊吞咽著血唾沫,“如果我不答應……”
徐回周從另一側口袋裡摸出一疊東西,丟到戒指旁,散落在季修齊的膝蓋。
是三張照片。
季修齊低頭,當看見照片上的內容,他腦海瞬間空白,腦神經扯得他幾l乎暈闕。
意外、又不那麼意外,從徐回周出現那一刻,他早在徐回周的算計中了。
除了他拍下來的照片,他為黎湛供奉的長明燈,徐回周也看見了吧。
他一定覺得很可笑。
季修齊啞著嗓子,“你在威脅我嗎?”
徐回周淡聲,“我在提醒你,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纜車回到了山腳入口,門打開,他起身說:“放心季醫生,還沒輪到你,你還可以享受一段德高望重的時光。”
徐回周的每一個字都紮得季修齊體無完膚,他啞聲,“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你不擔心我說出你的身份?”
徐回周笑了,目光終於瞥了一眼那枚戒指,“你不會。”
他乾脆下了纜車,頭也不回離開。
身後再次響起季修齊的聲音,“自從你出事,我每日活在自責與後悔裡,阿湛,真的對不起,我向你懺悔。”
徐回周腳步不停,聲音冷如冰塊,“可以,去地獄懺悔。”
*
徐回周走出景區,天色快黑了,遙遠的遠處偶有車燈閃過。
這時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他麵前。
徐回周沒有猶豫,低頭坐進副駕。
司機戴著帽子,帽簷壓很低,還戴著口罩,沒出聲,等著徐回周說地址。
徐回周係好安全帶,淡聲說出陸溯的彆墅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