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VIP】(1 / 2)

慕朝遊 黍寧 11901 字 3個月前

謝蘅又一次欲言又止。

這要他如何說呢。

難道說他親眼見到慕朝遊跟王道容他老子不清不楚?

事關王道容的家私,就算是碰上劉儉他也不好開口。

劉儉看著謝蘅這一副表情,不禁更加好奇了,笑道:“她怎麼惹你了?”

謝蘅搖搖頭,唇瓣抿緊了點兒,“她沒惹我,我就是單純地……不喜。”

這話聽上去實在有些不講道理了。

劉儉也吃了一驚,“你說得這是什麼話?”

謝蘅沒回答,而是將話題又引入了個新的方向,“芳之很喜歡她?”

劉儉想了想,點點頭。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親見過王道容跟慕朝遊的相處。

王道容是對誰都淡淡的,不假辭色,鮮少有過什麼強烈的情緒波動,一副要成仙的模樣。少年對上慕朝遊的時候,也淡靜有禮,但說話做事卻總是透著股拿腔作勢的調調。

劉儉覺得有點兒裝。

“我還沒見芳之和哪個女郎走這麼近。”又搖搖頭,“不過也不儘然,畢竟還有顧家的娘子,他是定娶顧妙妃的了。你看他那個清冷冷的樣子,要說多喜歡也未必。”

王道容是他們之中最靜冷,理智的那個,理性的判斷永遠在他腦海中占據上風。所以,劉儉認為,喜歡是喜歡的,但這喜歡還不至於越過他對理性的掌控。

少年衝動,頭腦發熱的愛戀在王道容這裡是不存在的。

劉儉覺得,日後王道容若是娶親,和妻子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大概也就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了。

謝蘅點點頭,“這樣是最好的。”

“我覺得,”頭一次在人背後說人壞話,謝蘅頓了頓說,“那個慕娘子看起來不像是安分的……”

話到這個份上,點到即止,已是謝蘅所能吐露的最大的負麵評價了。

劉儉忍俊不禁,“子若你今天能說出這話來,我還以為你也被這慕娘子騙了心去了呢。”

謝蘅怔了一下,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難得皺緊了眉,嗬斥了一聲,“不要多說。”

劉儉慢悠悠地晃了晃鞭子:“好好好我不說這個,你家裡的事你也看開點,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壞小娘呢?”

若說謝蘅這樣想,也不是沒緣由的,他家那一團亂賬,劉儉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

謝蘅他那個早死的爹,是個風流浪蕩子,不知與多少女伎攪纏在一起,家裡妻妾多得能開好幾張席,光是私生子在外麵就有好幾個。

謝蘅從小跟著他母親袁夫人見多了男女之間的醃臢,也見多了那些勾心鬥角的汙糟事,母親受過的委屈,流過的淚。

彆看他一副好脾氣的溫潤君子皮,風度翩翩憐香惜玉,從不跟人紅過臉,實則畏女如虎。

劉儉:“不過我覺得你對慕娘子是不是有點偏見?她哪裡有你說得這樣差。”

“我可不管。”他大笑一聲,率先撥牛衝了出去,“這次她店裡開業我定也要準備上一份賀儀慶祝去的。”

獨留謝蘅駕著牛,眉頭打成了個死結。實在想不通怎麼不管是劉儉、王道容還是王公,都對這個庶人女子如此另眼相待呢?

難道這女子身上真的有什麼奇特的魅力不成?-

將麵館的事大概處理妥當之後,慕朝遊終於能抽空履行自己之前的約定,單獨設宴給王道容賠罪。

她本打算在建康知名的酒樓訂上一桌酒宴。王道容以為不必這麼麻煩,在家中招待即可。

這讓慕朝遊又犯起了難。

王道容是王家金蓴玉粒養出來的寧馨兒,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

思來想去之下,慕朝遊想到上次招待王羨的蒸槐花效果不錯,便特地起了個大早,又去打了點兒槐花,這次另做蒸飯。

再去集市逛了逛,挑了幾條小魚,小魚沒有大魚的土腥味氣,較之味道更為鮮美。

集市裡還有人叫賣菱角藤的,慕朝遊小時候吃過,也買了一捆回來。

逛了一圈兒,買回來的都是些農家常吃的時令小菜,想他們這些世家子吃慣了大魚大肉,這些田園野味倒也能吃個野趣。

待到巳時,王道容的車架在門前停下,他今日沒帶阿笪,是孤身來赴的宴。

慕朝遊正在廚下忙活,聽到叩門聲,忙替他開了門。

王道容靜靜地站在門前,他今日穿得十分閒適,烏發僅僅以一根玉簪束發,如春水傾瀉腰際,衣裳上窄下寬,腰線收得一搦,如暮春風中怒放的玉簪花。

“朝遊,久見。”

少年朝她俯身為禮。

王道容一眼便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麵粉,朝她略略一頷首:“可有容能幫得上忙的?”

慕朝遊說:“今天是我請你來做客,哪裡有讓客人來幫忙的。”

一路引他在那麵活花屏前坐下,又往他手裡塞了杯茶。

待瞥清盞中之物,王道容微怔:“這是……”

熱水才注的茶,沫沈華浮,煥如積雪,碧瑩瑩的茶葉在雪浪中上下沉浮,茶湯之清澈,是王道容生平所未曾見到的。

慕朝遊解釋:“這是直接用滾水泡的茶葉,沒有加鹽與薑橘。”

王道容聞言垂眸輕呷了一口茶湯,入口苦澀,但相較於尋常的飲茶方式清爽許多。

擱下茶杯,他這時才得以好好觀察慕朝遊所居住的這間小院。

小院收拾得極為乾淨齊整,院子正中央植一棵桂樹,濃蔭匝地,流淌著深深淺淺的綠。牆角樹根雜花開得正盛,時有春風吹過,吹動落花。一看便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慕朝遊又端來橘子、桃子和一些糕點蜜餞。廚房裡的槐花飯已經提前蒸上了,但距離蒸熟還有段時日,慕朝遊就拿了個橘子坐在王道容對麵陪客說話。

王道容一直安靜地看她忙活。

眼前的少女微垂著眼,皙白的指尖靈活如飛蝶一般,快速剝開黃澄澄的橘皮,露出其中汁水豐盈的果肉。

一股清甜微酸的橘香霎時如雨霧彌漫。

橘絡不好打理,慕朝遊理得很仔細也很有耐性。一截皓腕在日光下如雪瑩瑩,腕子上的肌膚本來就薄,被太陽一照,恍如無骨一般,汪著脈脈流動的鮮血。

王道容喉口不自覺微動了動,自口腔兩頰都泛起一陣渴意。

他掩飾性般地垂落了眼,又舉起茶盞喝了一口,可惜收效甚微。

這股乾渴並不是生理上的乾渴,是從骨子裡,從心裡泛出來的渴。

自從那天他飲下神仙血之後,日日夜夜都覺得口乾舌燥。

王道容靜看著慕朝遊的手腕,內心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一個隱秘的、失禮的念頭。

若是此時攫了她的手,一口咬下去,牙尖刺破她皮肉,鮮甜的鮮血便會如醴泉一般滾入口中吧。

他想得太入神,就連慕朝遊都感到不對勁。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視線正緊緊地瞧著她, 她納悶地抬起眼。

王道容靜淡的視線不偏不倚與她撞了個正著,他也沒有移開視線的打算,烏黑的眼猶如沉水的青玉,仿若有攝人心魂的魔力。

慕朝遊倉促之間,匆匆撇下眼,主動避開了王道容的視線。

下一秒,她感覺到,王道容的視線移開了。

然後便是長久的安靜。

曾幾何時,她與王道容之前並不缺話聊。

王道容生性清冷寡言,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在說,他靜靜地聽著,間或附和幾句,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

若是在一年前,慕朝遊也想不到她和王道容會處於目下這個相顧無言的狀態。

若說她真正地放下了王道容嗎?倒也不儘然。對於王道容的心意被她很好地埋藏在心底,早已沒了往日的濃烈,隻是很淡的一抹,近乎於山抹的微雲,直待日後不經意的一縷風,便能吹散於無邊無儘的疏闊青空下。

最終還是王道容率先打破沉默,問她的麵館準備得如何。

慕朝遊回過神來,說,“所能想到的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隻能等試營業時再查漏補缺。”

王道容:“食肆辛苦,你一人可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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