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2)

蕭循波瀾不驚:“回宮之後,願聞其詳。”

裴酌小腿發軟,原來他們連城門都還沒進啊。

他望著城門,突然懂了蕭循的邏輯,跑路這回事並非輕輕揭過,而是蕭循要在自己的地盤算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天子必須坐居王城,這賬算早了,蕭循怕他不肯跟他回去。

王城大路通暢,裴清許帶來了更為舒適寬敞的馬車,坐四五個人綽綽有餘。

不過天氣熱,太擁擠了也不行,裴陽的衣服不方便跟他們一起擠,隻能另坐一輛馬車,去逗張風和張雲,要他們說沿途的經曆。

裴清許抱著孫子,對麵坐著兩嚴格意義上不是親生但勝似親生的兒子。

“裴複,是哪個複?”

裴酌:“心情複雜的複。”

蕭循:“一元複始的複。”

兩人同時出聲,裴清許雖然向來對兒子沒什麼要求,但在蕭循的襯托之下,確實有點討打。

“不都是一個字嗎?”

裴酌說完猛地反應過來,現在是在答辯啊,態度敷衍可不行。

封麵雖然花掉了,但還可以用語言漂亮地包裝一下。

裴清許道:“取名是講究涵義的,不可敷衍,你是因何而取複字?”

裴酌自然不能說看蕭循信裡這個字重複出現且大氣磅礴,也不能說是“一元複始”的複,這個答案被蕭循搶答了,說出來他爹覺得他抄襲。

裴清許:“我的名字取自‘問渠那得清如許’,意為做學問要勤於思考,接受新事物,以免迂腐僵化。先帝給陛下取單名一個‘循’字,是希望陛下循祖宗之法,仁義孝悌。”

先帝希望自己的太子不能太激進,最好循規蹈矩,以免威脅他的皇位。

裴清許給兒子取名裴先覺,是察覺兒子聰敏但懶散,用了諸葛先生的一句詩“大夢誰先覺”,希望他如詩中草堂春睡,窗外日遲,但裴清許又了解裴先覺的性子,若是得遇明主,則鞠躬儘瘁。

裴酌聽完,感慨原來上班那麼辛苦,在父親眼裡已然構成了鞠躬儘瘁的必要條件。

他絞儘腦汁地包裝崽兒的姓名,無果,隻能在蕭循回答的基礎上延伸。

寓意很好編,裴酌張口就來:“就是一元複始的意思,複複出生在二月二,是新春初始,將摧枯拉朽改變大宣,引領新的紀元。”

裴清許覺得裴酌是一點眼色都沒有,在年輕的帝王麵前說什麼摧枯拉朽引領新的紀元!有篡位之嫌!

但凡蕭循和先帝有一分像,這父子倆就該被趕下車了。

裴清許替他挽回一些道:“那為何不是裴元裴始,不是更貼切?不要為了應付我瞎說。”

裴複複津津有味地聽著大人們辯論,雖然不是完全聽得懂,但是他的名字出現好幾次噢。

裴酌沒聽出老父親的良苦用心,答辯太難了,他隻想馬上交卷:“因為循環往複,循和複是一個意思,一看就是

陛下的崽兒。”

裴清許:“……”他不想說話了。

裴複複十分熟練地捕捉重複他爸爸話裡的重點:“一個意思噢。”

蕭循眼裡溢出笑意,他從桌上一個盛冰的食盒裡,端出一碗花生甜湯,“複複,喝花生湯。”

複複剛醒來,應該是有些餓的。

裴清許也想到了,調整了一下裴複複的坐姿,更利於喂湯。

路上不平整,馬車晃悠悠,馬匹的前進速度無法完美控製,在車上喂食簡直是災難。

裴酌自己從不乾這種要增加洗衣工作的事,高冷地抱臂旁觀。

你就寵吧,等晃到地上就好看了。

嘖,甜膩膩的。

然而蕭循的手臂仿佛加了穩定雲台,花生甜湯一點都不晃,一勺一勺地逐漸喂完了一碗。

裴酌若有所思,原來馬車上也能吃東西,但是要蕭循喂。

裴清許見裴酌全程袖手旁觀,連個手帕都不遞,猜測從揚州回京這一路,應當都是蕭循喂飯。

喂飯不晃,唯手熟爾。

陛下在裴酌和複複麵前,似乎從未端起天子的架子,甚至連父親的架子也沒有。

裴複複拍了拍自己鼓起來的小肚子:“爸爸,我沒有喝酒噢。”

跟裴清許一起出城接駕的還有禁衛將軍,膀大腰圓,據說千杯不醉,在北邊極寒之地時喝著酒就能上陣殺敵,近些年太醫不讓他喝酒了,但將軍肚很是顯眼。

方才見麵時,蕭循第一句話就是囑咐他不要私下偷喝酒。

裴酌:“嗯,你肚子裡是花生湯。”

裴酌靈機一動,對蕭循道:“看見沒,一吃飽肚子就這麼圓。”

蕭循:“你也一歲半?”

裴酌:“乾嘛要聯想到我?我隻是讓你看看兒子。”

蕭循身手輕揉了下裴複複的肚子,“飽了麼?”

裴複複點頭。

前頭太傅府便到了,太傅府離皇宮不遠,蕭循先下車送太傅和複複進門,然後帶著裴酌回宮。

蕭循抱著裴複複說了一會兒話,裴複複跟爸爸揮手:“爸爸去上班吧,我天黑了就去找爸爸。”

裴酌:“好吧。”誰跟你說我要去上班的。

他發現,小崽子對蕭循的話尤其信任,第一次見麵就能往家裡帶,被賣了還要連累爸爸。

裴酌吐槽著,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蕭循,不也覺得他一身正氣,適合在偶像劇裡當檢察官。

啊這,一脈相承?

行……大哥不說二哥。

蕭循沒走離太傅府最近的宮門,而是繞了半圈,帶裴酌去由太子府擴建改造的玉京第二學堂。

相比金塔寺改造的第一個公立學堂,第二學堂布局更為合理,且新建區域都采用了水泥磚瓦建築,木頭用得較少,防火性能強。

“我記得你說過,要有實驗室,尤其要注重防火。”蕭循指著一根柱子,道,“有工匠提議煉製

鐵條,同水泥一起澆築。這根柱子裡就有四根鐵條。”

這就是鋼筋混凝土的雛形嘛!

裴酌欣賞著新的學堂,目不暇接,“居然還做出了黑板!”

把屏風木板刨得兩麵光滑,塗上土紅色的漆,表麵油亮,毛筆蘸水能勉強板書,就是停留時間不長,用毛筆蘸墨水也可以,過後用濕毛巾一擦就乾淨。

裴酌提過一句用硫酸鈣做粉筆,他一低頭,在凹槽裡看見一隻有模有樣的粉筆。

他捏了一下,容易碎,但也能用。

裴酌鼻尖微酸,他走的這兩年,玉京沒有停滯不前,他給予的啟發,充滿智慧的勞動人民把它變成了真。

他半年多的努力,這兩年的時光,都沒有白費。裴酌最怕學生學之皮毛,但事實告訴他,隻要教育種子撒地夠多,總有人能發芽。

再往後麵走,便是教師宿舍,跟皇宮直接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