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祭酒終於大怒。
衝進學舍中一頓暴訓,沈遙淩站在屋外,都能聽見房梁幾乎被震顫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祭酒又重新走出來。
麵上的神情又恢複了溫和慈藹,隻是整個人看著,蒼老了不少。
“沈三小姐,請進。”
沈遙淩點頭走入。
學舍中已變得十分安靜,學子們端端正正地坐在各自的桌前,就連方才跑出去的那幾個也在,不知祭酒是從何處把他們抓來。
一群人睜著炯炯雙眼盯著台上的沈遙淩,仿佛十分稀奇。
祭酒道:“這位便是沈家的三小姐,原先在醫塾時便是榜首,而今轉來,望各位能以沈三小姐為垂範,用心鑽研。”
底下齊齊應了一片“是”。
聽聲音,還頗為洪亮。
祭酒似是終於放心,指了個位置讓沈遙淩入座,又警告地以目光在學舍內掃了一圈,背著手離開。
典學也終於在此時匆匆趕來,領著學子們拿出古籍誦記。
沈遙淩也拿出經卷擺在麵前。
《兆域圖》、《廣輿圖》、《大偃郡縣圖誌》。
沒錯,她選的這所新學塾,便是堪輿館。
從前,大偃的學府隻分為廣文館、四門館、律學、書學、算學五類,具體分得並不詳細。
自聖上下令改革後,才細分了許多科目,“堪輿”便是其中之一。
堪為天道,輿為地道,天文曆法地理都有涉及,此學科應當是仰觀天文,俯察地理。
但發展至今十幾年,堪輿這一科的現狀並不樂觀,大多數人將從其業者看作與五行家等同,也就是專看風水的。
從業前景不佳,連帶著堪輿館也成了太學院裡最落魄的一個學塾。
連門板都破破爛爛。
對於學子監生,太學院采取用考分來分學塾的方式。
最高分者可優先選,最低分者則最末。
而年年,醫塾都是考分排行最尖端者聚集地。
至於堪輿館,在沈遙淩的印象中,似乎年年都是被最後選的,很不起眼。
沈遙淩的確提前有預料,堪輿館絕不會像醫塾一樣輝煌。
但是,同在太學院內,兩個學塾之間的差距竟如此之大,讓沈遙淩也有些意外。
沈遙淩一手撐腮,目光偏移。
卻忽然看見,斜前方一個學生的書桌桌洞裡,有些動靜。
定睛看清,那是一隻黑灰色的狸貓,右腿被布條包住,正藏在書桌裡奮力咬著半條魚骨。
那學生用身子攔在桌洞前擋著典學的視線,假裝挺直脊背認真誦讀,待典學轉去旁的地方,便偷偷伸進一隻手,輕摸狸貓的脊背,似是安撫。
這,應當就是方才他們追著的那隻野貓。
沈遙淩唇角輕勾,收回目光,不欲拆穿。
朗讀早課結束。
沈遙
淩正想起來走走,窗外的長廊上卻有些動靜。
幾個人在那探頭探腦地看,目光轉來轉去,隱晦地落到沈遙淩頭上。
沈遙淩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一眼。
不認識。
看服飾製式,也並非堪輿館的學子。
大約是隔壁學塾的。
那幾個人偷偷摸摸看她一會兒,捂著嘴交頭接耳。
“那就是沈遙淩?”
“還真離開醫塾轉到堪輿館了啊,怎麼想的。”
“她不轉又能怎麼辦?之前的醫塾她還待得下去嗎。”
“也是,聽說,她是被那位寧公子從印南山上趕下來的。”
“送上門去討好人家都不要,醫塾裡誰不知道?早就傳遍了。”
“一個姑娘家,這麼丟人,無論轉到哪個學塾,都恐怕要帶壞門風。”
沈遙淩位置靠近窗邊,耳朵又不聾,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隻是,覺得沒必要在意。
也懶得去猜測,這幾個人是真的天生好事聚眾碎嘴,還是受人指使,故意過來說給她聽、也說給她的新同窗聽。
想使她名聲敗壞,自然而然被孤立?
沈遙淩是堪輿館的新麵孔,學舍內,因好奇暗暗觀察她的學子不在少數。
自然,也能聽到窗外的這些非議。
沈遙淩把玩著一方墨洗,幾個堪輿館的學生忽然朝她靠近。
沈遙淩的桌前驟然呼啦圍滿了人,陰影重重,顯得有些凶惡。
她頓住,視線在這些盯著她的人臉上繞了一圈。
“何事?”沈遙淩問。
“你真是醫塾第一?”
“怎麼做到的?”
“那可是醫塾。我爹天天都在家燒香拜佛盼著我能擠進去,結果邊兒都摸不著。”
“你家是不是養了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