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站得太久,日頭把額前的黑發曬得發燙,有種會被灼傷的錯覺。
四麵都是人,肩背相望,擠得有些不適,便有人想往外溜。
安桉剛走了兩步,突然被人抓住。
沈遙淩看著她,低聲說:“彆出去。”
沈遙淩黑潤的眼眸似乎比平常更沉穩,頰邊有絲細汗。
安桉不由得疑惑,有這麼熱?
她忍不住小聲問:“沈姑娘你還好嗎?今天你好像一直都很緊張。”
沈遙淩仰直脖子看著台上,手緊緊抓著安桉沒放。
過了好半天才回答:“我沒事。”
“聽我的,彆出去。”
安桉遲疑地點點頭。
若是平時,沈遙淩也不是老老實實站著聽訓的性子。
但今天不同。
此時此刻,有匪人埋伏在太學院裡。
上輩子的今天,沈遙淩記得格外清晰。
突如其來的匪人,雪亮的刀劍,和寧澹的側影。
雖然,最後那場“刺殺”說起來其實並不怎麼危險,以鬨劇收尾。
但沈遙淩不知其中的來龍去脈,不敢隨便造次。
即便占了先知之機,她也不打算插手乾涉,免得弄巧成拙。
隻能夠儘力看護好身邊的同窗,避免意外。
沈遙淩緊緊盯著台上。
此刻已經到了表彰的時間,喻綺昕站起來領著其餘醫塾學子上台,轉過頭,朝人群裡叫了聲“寧公子”。
——醫塾的儀式,她總是要與寧澹站在一起的。
沈遙淩看著喻綺昕,喻綺昕捧起桌上的大紅綢帶,將另一頭遞給寧澹,眼睫低垂著輕顫,羞澀的笑容很秀美。
這場麵像極了另一種盛大的時刻,頓時惹起一片不知從哪傳來的起哄聲。
寧澹沒有立刻接過綢帶,而是抬眼看向了台下。
沈遙淩正直直地看著他們,因此與寧澹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寧澹的目光還是那麼冷淡、鎮靜。
沈遙淩皺了皺眉。
“寧公子!”喻綺昕又輕聲地叫了他一次,提醒他是時候與她攜手。
寧澹終於回頭看向喻綺昕。
沈遙淩屏息兩個瞬間。
短促的凝滯後,一陣尖叫聲衝破桎梏,四麵八方的人潮慌張地翻起浪,朝著中心湧來。
沈遙淩把身旁被人撞倒的安桉護在懷裡按住,目光定定。
她看見寧澹看也未看醫塾的其他學子一眼,閃身護在喻綺昕麵前,像流水一樣迅疾地抽劍擋下一柄泛著銀光的利刃,看見衝上台的匪人被刺穿肩膀放倒在地,聞到了冬日陽光裡浮動的灰塵的氣息。
鬨劇迅速地發生,又迅速地結束,徒留下驚叫連連。
寧澹收劍回身,喻綺昕跌倒在他身後,嚇得淚光盈盈驚魂未定,等著被人扶起。
他正要挪動腳步,眼前忽而一
陣恍惚。
已然有幾分熟悉的刺痛鑽入腦海,伴隨而來的是一段真實到奇異的畫麵。
畫麵中的場景,與當下融為一體,幾乎分毫不差。
太學院,伏倒的賊人,以及,台上邊緣處站著的,唇瓣被咬出血痕、一聲不吭的沈遙淩。
寧澹無法自控地陷入到幻境中,想去問問沈遙淩有沒有受傷,視線卻被旁的力量拽動,挪了開去,失去了沈遙淩的視野。
他低頭,看見喻家的長女坐在地上叫他。
期期艾艾地說,給你添麻煩了,你總是這樣傾儘全力地保護我。
短暫的幻象褪去消失。
寧澹麵無表情地低著頭,喻綺昕淚盈於睫地仰望著他。
寧澹忽然心有所感。
果然,喻綺昕虛弱地喚。
“寧公子,多謝你。”
“給你添麻煩了,你總是……這樣傾儘全力地保護我。”
在所有的學子中,寧澹總是優先出現在她身邊。
若是寧澹隻能護住一個人,那個人必然是她。
這人說的話,一字不差。
寧澹瞳仁微微震顫。
他沉默一瞬,緩聲回了句:“我沒有‘傾儘全力’。”
話落,寧澹移動腳步,讓出位置給人去扶喻家長女。
周遭嘈雜無比,但離他最近的喻綺昕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