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喜好的事物,全在她身後的門內,她卻被拒之門外。
沈遙淩莫名有些懂得她的想法。
雖然不能同一而論,但她上一世的境地,也與沈漣現在差不離了。
沈遙淩摟了摟沈漣的手臂,說道:“你彆急,班主那裡,我去幫你說說。”
她見沈漣點了頭,又折返進偏院,恰巧碰上盔箱倌在收拾家夥事。
沈遙淩說明來意,盔箱倌歎息道:“三小姐您心寬不計較尊卑,看得起小的們。可小的們得混口飯吃,不
能這樣辦事。”
沈遙淩知道他們的擔憂,也有辦法:“我看漣姐姐倒也不是真的非要一意孤行,隻是實在喜愛,想起來就傷懷得直掉眼淚。她曾經跟你們學了二十來天,你們再多教她一些,學完能學的,就讓她‘出師’,滿足了她的心願,她也就不會再這樣惦念了。”
沈漣畢竟還是個閨中少女,心中有想法有衝勁,但也想得不夠長遠。
她沒想過,就算她真的違背家裡的意思入了梨園,到時三叔定然也會想方設法地打壓她,叫她上不了台,不能到外麵“丟人現眼”。
屆時她吃儘苦頭,也還是唱不了戲,嘗不到自己想象中的美好,再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不如現在先緩和著,走一步看一步吧。
盔箱倌語塞:“這……若是能成,這倒也是個辦法。隻是現如今,班子裡遇上一樁大麻煩事,恐怕沒這個閒情接待漣四小姐。”
沈遙淩問:“怎麼了呢?”
片刻後,沈遙淩被單獨引到後台。
班主正在那兒亮著大嗓門訓人,見了她急忙過來,彎著腰地笑迎。
沈遙淩關心道:“班主好。我方才聽說,你妹妹前不久走失了?”
班主聞言,眉宇間浮出一縷痛色,沉重點點頭。
沈遙淩忙道:“我不是故意打聽傷心事,一個大活人走丟了可不是小事,她前陣子是否與人結仇?是否有可疑的人或事?報官了嗎?何時報的官,家父畢竟在朝為官,有些事情或許能幫上點。”
班主也是個性情中人,聽聞這話眼眶一熱,拱手道:“多謝三小姐。報官是已經報了,隻是還杳無音訊。”
衙門的案上常年堆著山一樣多的訴狀,小小戲園裡的姑娘無名無姓,查起來大海撈針。
沈遙淩又問:“就算難,也不能這麼不負責。你是上哪裡報的官,我這就去問問。”
班主麵露感激,但是又猶豫。
沈遙淩感覺有蹊蹺。
丟了人,應當著急得很,怎麼不想著催呢。
她不免心生狐疑,班主似乎猶豫再三,也頂不住焦慮,坦白道:“報官時我說是走丟,可也不知是不是我一廂情願。段兒她失蹤前的確不曾收拾一身衣裳,卻留下了這個東西。”
班主從懷中摸了一番,摸出個玲瓏木球。
木球用根根軟木條拚成,嚴絲合縫。
“這是何物?”沈遙淩接過。
班主搖搖頭,“我也不知。隻是看模樣,大約是個機關。”
沈遙淩深思。
“既是刻意留下的,裡麵應該有些線索。若班主信我,我能不能將此物帶走去想想辦法?”
班主連忙點頭。
“三小姐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小的是個大老粗,對著這東西實在是看不透,也不敢劈開,生怕裡麵藏著什麼要緊的東西。說到底,段兒忽然消失不見,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段兒自己留下的,還是被人擄走時落下的……”
班主
說著說著語帶哽咽。
越來越壞的猜測,使他恐慌不已。
沈遙淩暫時也幫不上彆的,隻能寬慰兩句,收起那個玲瓏木球。
走出來後,又找了個說辭安撫沈漣,隱去段兒失蹤的事不提,隻說現在戲班子裡忙亂得很,但也已經同他們說好了,等過了這陣騰出空來,再談學戲的事。
這話說得含糊,好在沈漣也沒問真假,點了點頭,還謝謝她。
“你放心,我也想通了。畢竟快到過年,父親對我管得也沒那麼嚴格。我這幾日還可以去梨園看戲,也不算苦悶。”
沈遙淩點點頭,想了想又道。
“我或許可以陪你去。”
沈漣有些驚喜,破涕為笑地點頭。
這回倒是輪到沈遙淩心裡揣了事。
她差人去衙門問了,確實有個叫段兒的姑娘報了失蹤案,也已經在查了,隻是還沒有進展。
沈遙淩對衙門那邊催了一遍,晚上摸著那個玲瓏球一直研究。
卻始終參不透。
第二日出門,沈遙淩也還在琢磨著。
身後不知不覺從人群中彙流來了一個人,綴在她身後,如魚擺尾。
這感覺已經有些熟悉,過了好一會兒,沈遙淩終於回頭。
果然見到身後的寧澹跟得極緊,步伐慢慢,目光垂落而來。
沈遙淩:“……”
不知為何,她竟已經有些習慣了。
好像隻要她一踏出沈府,就很容易被這人盯上。
寧澹低低說了聲:“沈遙淩。”
沈遙淩下意識回:“寧澹。”
寧澹輕輕勾了勾唇角。
這也算是簡短打過招呼。
沈遙淩撓了撓臉頰。
忽而有些想要病急亂投醫。
寧澹身負長劍行走江湖,對於這些機關定是比她熟悉,說不定曾在哪裡聽過見過。
便示意寧澹跟她穿過人群,走到無人的亭子裡,拿出那個木球。
“你看看這個,認不認得?”
寧澹接過來,那木球在他手裡變成了個袖珍小球。
在指尖轉動一圈,他便放下:“雲片丸。”
沈遙淩看他怎麼這麼快,好像隻是放在眼皮底下過了一下似的,不由問:“真的嗎?是不是隨口說的。”
寧澹臉色微沉,有點被懷疑的不甘:“不是。”
沈遙淩歎息:“那我怎麼看了一晚上都沒看明白。”
寧澹聞言,長睫輕眨,“那可能是我沒看清楚。”
又舉著那小球大眼瞪小球地又看了一刻鐘,寧澹才篤定道:“這是雲片丸。”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知道了名字,沈遙淩到底還是高興的,問他,“你能打開嗎?”
寧澹搖搖頭。
“若要拆開,需要知道雲片扣合的路徑。”
沈遙淩歎氣。
寧澹看看她,說:“但
我能找人打開。要不要?”
沈遙淩驚喜,又猶豫。
她跟寧澹什麼關係也沒有,憑什麼這麼麻煩寧澹。
她在心裡竭力措辭。
想著要不讓寧澹把那位能工巧匠介紹給她,或者她可以出三倍報酬,又或者其它的條件她都可以考慮的。
還沒說出口,寧澹問:“你從何處獲得此物?”
沈遙淩思路被打斷。
她忽然想到。
如果段兒真的是被賊人擄走,那眼前恰恰就有一位專業捉賊的。
寧澹既然有這個閒工夫常來監視她,那也該為大偃百姓乾點正事吧。
這樣一說,也並非單純幫她的忙啊。
沈遙淩打消了心中顧慮,隱去了具體人物,將事件經過告訴了寧澹。
“你是說,這裡麵有那女子失蹤的線索。”寧澹低眸看那小球。
沈遙淩點點頭,又問道:“寧長史,百姓遇到困難,你是不是該想想辦法?”
寧澹想了想。
“你的意思是,想找我和你一起?”
沈遙淩一哽。
但這樣說也沒錯。
遂點點頭。
寧澹神色莫名柔和了一瞬。
但很快又板起來。
沈遙淩看他這樣,以為他要拒絕,正想另找說辭。
寧澹又開口。
語氣有些高不可攀:“可以。”
臉色有些臭臭地擺著。
“反正,我又不知道看星星。”
“隻能做這些事。”
沈遙淩:“?”
這人說話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