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寒意料峭,皇宮之中風景最好之處,便是梅園。

皇帝與寧玨公主漫步園中,一麵賞梅,一麵閒談。

“今年宮中家宴你又不來。往後,真要讓朕變成孤家寡人不成。”皇帝板著臉。

寧玨公主淺笑:“父皇說笑了。兒臣家宴雖然不能露麵,閒暇時來父皇麵前儘孝,也是一樣的。”

皇帝“哼”的一聲,倒沒再接著訓斥,可見也並非真的惱怒。

寧玨公主撥開一枝梅花,覷了眼皇帝的麵色。

輕聲道:“兒臣這次來,是為了一事。”

皇帝眉心微蹙,佯怒。

“何事?這會兒時候正好,你可不要說些掃興的事。”

寧玨公主含笑道:“是為了小淵的婚事。”

“嗯?”皇帝腳步頓住,回頭,臉上帶了些寬和喜悅的笑,“這孩子總算開竅了?”

寧玨公主挑眉不答。

“好,好。這事倒是說得。”皇帝在園中木椅上坐了下來。

寧玨公主侍立在旁,正要詳細說說。

皇帝感歎道。

“上回和他說起這事,他還像個呆木瓜,朕還道他不願成親呢,敢情隻是瞞著朕!”

皇帝嗔怒,卻越想越是高興。

“好好好,既然有了成家的想法,往後便會越發沉穩了。小淵是朕從小看到大的,得給他指門好親事才行。”

寧玨公主嘴角笑容一僵。

指一門?

皇帝對她招招手。

“來,這事兒得好好商量。朕早就讓皇後為此事預備著,皇後也算儘心儘力,選了幾個名門閨秀,朕看都還不錯,你聽聽如何?”

寧玨公主心中更是沉了幾分。

她沒想到,在她還沒考慮這些事的時候,陛下竟然已經有了“安排”。

聽皇帝報了一串家世、姓名,一顆心便是當真沉到了穀底。

這裡麵沒有沈三小姐。

也是。

沈大人雖然頗具人才,但終究隻是個侍郎,在姻緣大事上,陛下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考慮到他們。

況且。

陛下所提及的這幾個世家……終究還是太子背後的那一幫勢力。

寧玨公主眼睫垂落。

悵然和感傷穿過胸膛,最後終究化為了然。

她原本還以為,陛下是真的疼愛小淵的。

但其實這麼多年了,她也該適應了。

隻是每每發現真相時,還是會恍惚。

天家並非沒有愛,隻是這愛,與想象中的極為不同。

這份愛帶著條件,總是用利益來衡量。

而且是從上而下的,是俯視的,是不容商量的。

它隻要感恩和臣服。

若是做不到讓施愛者滿意,他便可以隨時收回,轉而投向旁人。

他們都是陛下的棋子。

或許陛下

確實愛護這些棋子。

但終究也隻是棋子而已。

棋子是沒有與執棋者博弈的權力的。

窮儘畢生智慧,也隻能在棋盤上找一個自己能立足的位置而已。

寧玨公主深吸一口氣。

是她的錯。

近來好事遇得太多,生出了不該有的幻想。

此事果然難以順遂。

皇帝話音落下,寧玨公主沉思著點頭。

露出了驚喜又感激的神情。

“原來,京城世家之中還有這麼多適齡的好姑娘,陛下真是費心了。”

皇帝朗聲大笑:“怎麼樣,你不知道吧!朕就知道你這個做娘親的,不儘心!”

寧玨公主笑容落下,語氣亦低落。

“陛下教訓的是。”

她靜默一瞬,攥起手帕拭了拭眼角。

“是兒臣的錯。若是能把小淵教得性情好些,也不至於讓陛下白白操心。”

皇帝怔了怔,疑問道:“什麼白操心?”

寧玨公主啜泣:“小淵現在恐怕無心婚事。兒臣正是為了此事煩心,所以才進宮找陛下商量。”

皇帝一頓,麵上浮出惱怒。

“你……哼,朕還道若淵是想成家了,你才這樣滿麵喜色地進宮來!”

寧玨公主麵露恐慌,頭上步搖顫顫晃了幾下,退後一步要下跪。

“是兒臣使陛下誤會——”

沒跪下去,被趙鑫賢給攔住,扶了起來。

皇帝煩心地擺擺手。

“跪什麼跪。話說清楚就是了。”

寧玨公主又連連謝恩,退到一旁站著,手絹仍擦拭著眼角,當真擠出兩滴淚來。

皇帝不好再苛責。

但終究空歡喜一場,高興是高興不起來的。

板著臉色質問一句:“朕看你就是在耍心眼子。是不是這些個千金小姐,你都看不上,不滿意?”

寧玨公主惶恐搖頭。

“當然不是。陛下如此厚愛,寧玨哪敢還有異心。”

皇帝仍是一臉惱怒,不知信了沒信。

寧玨公主傷感道。

“兒臣近來,與小淵能說的話也是越來越少了。”

皇帝沒有打斷,寧玨公主便接著往下說。

“上回小淵帶著渾身血回來,險些把兒臣嚇得暈倒過去。結果最後問清楚……唉,說來,皇太孫與小淵也是同輩,怎的就生出了那麼些誤會,鬨出這樣的事來。”

皇帝麵色一僵,怒焰落下去些。

皇太孫買通殺/手埋伏寧澹這件事,他後來也有所耳聞。

不過,沒有過多過問。

一是,太子已進宮懺悔認罪過,皇後也幫腔勸和,說到底,這是小孩子家家的爭端。

二是,畢竟是嫡親的皇太孫,做出這行徑實在下作,要拿出來放到台麵上講,皇帝拉不下這個臉。

總之,太子已經認錯,承

諾回去會好好管教。

也已經把兒子關在房中禁足整整三個月,這般責罰,也不算輕。

皇帝便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

此時寧玨公主提起,皇帝難免訕訕。

不過寧玨公主也沒有多說,很快收了話。

“那之後,小淵越發沉默寡言。這不,眼看著到了花箔期,這孩子還一點動靜也沒有。兒臣看,陛下今年不必替小淵操心了。”

寧玨公主說著,仿佛又深感辜負厚愛,低低泣咽。

皇帝果然不再提先前的話頭,軟和話聲安撫一番。

見寧玨公主心緒疲累,又叫趙鑫賢送來一頂禦輦,將寧玨公主送回公主府去好生休息。

禦輦轉出宮門。

趙鑫賢躬身到皇帝身邊,低聲道。

“陛下,公主這意思是——”

皇帝沉默不語,豎起掌心止住了他。

方才明麵上的好話賴話都已經說完了。

都是些聰明人,話中暗地裡的含義不必再多說。

寧玨進宮來時,分明是一臉喜色。

哪裡是後麵嘴上說的“煩憂”樣子。

她確實是進宮來替若淵求取親事的。

但最後又反悔。

還能是為了什麼,自然是不滿意他提出來的這些人選。

皇帝難得生出一絲後悔。

他確實是真心為了若淵的婚事著緊。

但,卻似乎沒討得了寧玨的好。

先頭還一口一個父皇。

後來便立刻轉為了“陛下”。

梅香陣陣,皇帝緊蹙眉心。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趙鑫賢見陛下的動作,便立即住嘴,躬身作揖。

溫順道:“陛下,西邊兒日頭正暖,去那邊走走吧。”

皇帝輕歎一聲,頷首,伸手由他扶了起來,朝西邊園子裡走。

他提的那幾個世家,都是太子的隸屬。

原本以為這樣恰是正好。

畢竟,寧澹原本就是他安排給儲君的助力。

但寧玨立即提起皇太孫的荒唐行徑,堵了他的話。

寧玨那邊,終究還是對儲君一派生了怨懟啊。

皇帝心頭悔意又添一分,心頭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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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毫無信心到贏下第一場,堪輿館的士氣已經大大提升了。

大夥兒圍著李達和安桉慶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緊鑼密鼓地商量第二場該怎麼辦。

“首先我們有票數分配權了,我們應該抓住這個優勢。”

沈遙淩說道,“我的想法是,按照官員一成、百姓九成來算。”

郭典學也同意。

醫塾的學子家中大多都是名門望族,官場又被人情牽扯著,應當把他們的比重降到最小,才對堪輿館有利。

這樣一來,堪輿館說不定還真有爭一爭的機會。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異議,爭先恐後地點頭。

沈遙淩笑笑。

“十日後便是第二場比試了。這一場才是正式的內容,不過,咱們也不要慌。按照先前的計劃,儘最大的努力就是了。”

“不管輸贏,這一次,都是我們證明自己學識的好機會。而且,挑戰太學院排行第一的學塾,還已經贏了他們一場,咱們還是頭一個,多有麵子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眾人都興奮起來,先前的消沉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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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玨公主被禦輦送回公主府,由侍女扶著進了門。

院門關上,便放開了侍女扶著她的手,脊背筆挺,哪還有半分柔弱病懨懨的樣子。

“去把小淵喚來。”

她吩咐身邊侍女。

公主神色晦暗不明。

這次進宮,她再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太過愚蠢。

小淵到現在仍然沒有正式歸於她的名下,陛下自恃於小淵有養育之恩,不會將小淵全權放手給她。

或許,她不應該抱著那愚蠢的念頭。

她確實想讓小淵承襲將軍的名號,將他父親的象征留存於世間。

也想趁這個機會,讓小淵遠離宮廷。

若是能堂堂正正地以將軍之子的身份自立門戶,從此之後他便不再是宮廷之中稀裡糊塗長大的“野孩子”,不再需要當這一枚無自由的棋子。

想得倒是很好。

可惜,現在她都險些要保全不了小淵的自由。

何談以後?

思緒沉沉,不由有些惙怛傷悴。

侍女進來稟告,公子到了。

公主喝下一杯熱茶,平複心緒。

寧澹喚了一聲“母親”,在她對麵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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