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畢,沈遙淩走回父母身邊,正要一同回家去。
身側卻跟過來一個人,一身黑漆漆的,碩大的影子攏在身旁,很有存在感。
沈遙淩抬眸看了眼,寧澹正無聲瞧著她。
見她駐足,寧澹又抬眸,看向沈家夫婦。
沈夫人:“咳。”
沈大人:“咳咳。”
周圍其餘人的視線也若有若無地朝寧澹這邊看過來。
沈遙淩頓了頓,說道:“父親,母親,稍等我一會兒。”
沈夫人嗯了聲:“去吧,我們也還有點彆的事情。”
說罷同沈大人一齊轉身走了。
待他們離開,沈遙淩同寧澹避開其他人,站在回廊下說話。
寧澹先解釋道:“今日之事,並非我故意。”
自那晚到宮中說完話後,陛下那邊就再也沒有透露出什麼。
寧澹原本還擔心,自己的勸說是否成功了,今日陛下會不會為難沈遙淩,結果卻是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陛下不知從哪裡意會了什麼,竟然想著當場給他們賜婚。
其實在聽到“賜婚”二字時,寧澹真的心動了,心動到指尖都忍不住顫栗。
他知道聖旨在上,沈遙淩無法違抗,她會成為他的妻子,就跟上一世一樣,仿佛一切都會回到“正常的”樣子。
寧澹甚至有那麼一個瞬間想過,強取豪奪又如何,至少他擁有了自己的寶物,總比像現在這般,惶惶不可終日要好。
然而,光是看沈遙淩的麵色就知道,她是絕對不願的。
寧澹隻得及時清醒過來,掐滅這個念頭。
寧澹解釋完,又出聲問:“嚇到了?”
沈遙淩慢慢撫平左手袖子卷起來的邊,回答道:“也不算。”
她在聽到陛下要給她和寧澹賜婚時,確實懷疑過寧澹。
心想寧澹是不是不滿意她的拒絕,於是想要硬來。
但很快她也回過神來,寧澹並不是那樣的人。
更何況,若是寧澹當真想要硬來,寧玨公主也沒必要出麵拒絕,還同時幫她爭取更有價值的賞賜。
所以現在,寧澹說今日之事並非他有意謀劃,她就信。
看來是陛下不知為何突然心血來潮,亂點鴛鴦譜,鬨了個烏龍。
要說受了什麼驚嚇倒也算不上,畢竟沈遙淩還沒接旨之前就看到寧澹的神情不對。她已有心理準備,猜到大約會出事,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回事。
沈遙淩放下雙手,平靜道:“比起我,你受到的影響才更大吧。今日當著這麼多人,完全是犧牲了你的顏麵保全我的體麵。”
寧澹本來還想說,他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況且他說的隻是實話,又不需要欺瞞誰,無論是有人聽,還是沒人聽,都是說得的。
但不知怎麼的,他就沒開口。
想了一想,竟然蹙起眉毛,似是有些可憐地說:
“不要緊,對了,也不知道今日之事,有沒有驚嚇到沈大人和沈夫人?我看我還是要上門拜訪一趟,給沈大人、沈夫人當麵賠罪一番,不知道沈府什麼時候有空?”
他儘量說得平緩,心中卻很是忐忑。
陰差陽錯在沈遙淩的父親母親麵前說了那樣的話,雖然算不上提親,但也是把他的心事坦露無疑了。
沈夫人願意給他機會讓他單獨同沈遙淩說話,讓他不自禁地想到,是不是可以去沈大人和沈夫人麵前爭取一些。
沈遙淩卻沒有給他繼續幻想的機會,直白道:“父親母親也算是見過世麵的,怎麼會被這種事情嚇到,恐怕都根本沒有在意吧,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寧澹雖然本就心知這隻是自己試圖圍魏救趙的幻想,但真的聽在耳中,還是立刻像從頭頂被挖了一個孔洞,灌進去一場冷風,讓他五臟六腑都快被吹跑了。
過了一瞬,寧澹才勉強收拾,恢複鎮定,假裝自己真的沒有其它的意思一樣:“嗯,那就好。”
沈遙淩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寧澹嘴角發苦。
其實沈遙淩對他的態度並沒有多麼壞,卻時常讓他感覺到身陷泥淖之中。
他知道能拯救自己的人隻有沈遙淩,所以總是希望能從沈遙淩那裡得到救助,而沈遙淩並沒有向他伸出手。
他不會因此怪罪沈遙淩,隻是感到一種不斷下陷的痛楚。
即便沈遙淩其實什麼都沒有做,但他仿佛時時刻刻都在受到鞭笞,和不斷被拋棄。
寧澹被迫細細地體會著這些,忽然在某一個瞬間意識到。
原來是這樣的嗎?原來從前沈遙淩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一直是這樣的痛楚。
留下女兒之後,沈夫人和沈大人一起找到了魏漁。
略帶憂愁地問。
“老師,我家乖囡在學塾裡,不是,在外麵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沒有人欺負她吧?”
怎麼感覺自家孩子出門一趟,被不得了的人纏上了。
魏漁此時也是心緒複雜。
但麵對沈大人的詢問,還是收拾了心情,答道。
“並沒有被人欺負,那位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