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而過,但沈遙淩完全感覺不到,因為她被嚴嚴實實的裹在披風裡,麵朝著寧澹的胸膛,身周熱氣蒸騰。
他們選了最快的馬,連夜奔襲,在天亮之前應該能夠找到卡瑪德加的老巢。
寧澹的視力在黑夜中也是卓絕,輕鬆辨認出前方引路的囚車,緊緊跟在其後。
他們如同一隊斥候,彼此都隔著幾丈的距離,即便卡瑪德加提前防備暗中觀測,也防不住他們所有人。
越往前沙地越厚,馬蹄陷入沙中,速度慢了下來。
一陣夜風拂來,卷著一絲奇異的氣息。
寧澹心念電轉,忽地拉緊韁繩:“籲——!”
聲音還未落下,前方忽然猝不及防地炸開一片火光,巨響如同雷電在耳邊炸響,滾滾黑煙夾著沙石飛濺,大地轟然震動,被揚起來的沙石如同瀑布一般劈頭蓋臉而來。
駿馬受驚長嘶,四蹄搖晃著摔倒,失重的一瞬間,沈遙淩感覺到自己被抱緊,寧澹用力將她摁在胸口,在空中翻轉了個位置,她的後背摔在沙地上,沒察覺到多少疼痛,睜開眼,寧澹的胸膛撐在她麵前,用脊背擋著火星、飛沙和落石,給她留出一片可供呼吸的空隙。
爆炸平息後,後麵的人迅速趕上。
挖開掩埋的一層厚重沙土,寧澹鬆開手,跪坐在一旁的沙地上。
古印掀開他背後破碎的衣衫看了眼,擰眉道:“有燒傷。”
傷口裡夾著砂礫,看起來頗為刺眼。
沈遙淩唇色泛白。
寧澹目光落在她臉上,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她的下頜,擦掉一道灰印:“沒事。”
又抬頭問古印:“前麵什麼情況?”
“不好說,很可能還有更多炸藥。”
寧澹轉頭看去。
那輛引路的囚車已被炸得四分五裂,恐怕連同裡麵的人也已經成了灰。
卡瑪德加的動作比他們想象的更快,這種速度隻能說是早有準備,而這種手段防的絕對不是大雁商人。
烏爾麵色沉如鍋底,一片肅然,握起一捧沙在麵頰邊緣蹭了幾下,硬生生將易容物給撕了下來,恢複了本來的麵貌,頰邊因為長久的易容留下斑點血痕。
“我去找他。”
事到如今,遮掩已經沒有了意義。
沈遙淩強迫自己迅速回神。
“你彆衝動。”
“那難道還有彆的辦法?”烏爾盯著前方茫茫的夜色,“這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
沈遙淩摁著額角。
她知道,卡瑪德加狡猾得就像沙裡的魚,如果現在不抓住他,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讓他溜到了彆的地方去。
寧澹鬆開手,把沈遙淩交給了魏漁,撿起她掉落的披風重新給她係上,轉向烏爾道:“要多少人?”
沈遙淩下意識一把拉住他。
烏爾看著那兩人相牽的手,低聲道:“五千。”
魏漁沉默。
他們總共隻帶了五千。
“兩百人足矣,抓緊速度?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其餘人留下。”寧澹沒拉開沈遙淩的手,但也沒想著改變主意。
他盯著烏爾,眼眸微眯,語氣了然。
“你從一開始,想跟大偃要的東西就不隻是糧草。”
烏爾一聲不吭。
直到沈遙淩從隨身的口袋中掏出一頂金燦燦的王冠,舉在半空,烏爾身後的烏蘇士兵全都跪了下去。
“這頂王冠一直就在你的手裡。”沈遙淩輕聲。
烏爾震然抬頭,似乎根本沒想到自己妥帖藏好的王冠竟然還是被他們找到。
沈遙淩問:“所以,你為什麼一定要帶我們去找卡瑪德加?”
他們明明可以繞過柳鎮,直接去雷鳴城。
烏爾麵色蒼白。
“對不起。”
他手中確實有王冠可以調兵,但是長時間的內亂之後,烏蘇的兵力已經不足以去再從雷鳴城抽調人出來去應付卡瑪德加這幫人。
隻有讓大偃的軍隊卷入其中,利用大偃的兵力去殺卡瑪德加,他們迎上正麵的叛軍才會有勝算。
他利用了大偃的人,用一個謊言,騙得大偃軍隊幫他處理內亂,用彆人的性命去保護他們烏蘇人的性命。
這是要遭天譴的,他知道。
“道歉有什麼用。”沈遙淩冷靜道,“你現在必須對我們坦誠相待,你到底想從卡瑪德加手中得到什麼?”
“我哥哥。”烏爾很快回答。
沈遙淩怔愣:“烏波殿下?”
烏爾點點頭,閉了閉眼。
“烏波是烏蘇的新王,他不知所蹤後,所有人都以為他被俘虜關押在王城,為了救出自己的君主,烏蘇的人民和士兵可以付出一切,他們不會停止抗爭。但是如果被他們知道,烏波是被卡瑪德加俘虜,還……可能已經受儘了虐待,他們將不會承認這個屈辱的王。”
卡瑪家族是叛軍裡極為邪惡的一支,是沙漠裡的海盜,被他們抓去的人會被看作被惡魔汙染,甚至有道義的叛軍都不會與他們多來往。
時間緊迫,沈遙淩沒有再多問什麼。
她看向寧澹,寧澹朝她點點頭,示意放心。
魏漁已經裝好了幾車滾石,用機關巧妙地裝在木板上,隻待一聲令下,巨石簌簌滾過前麵的沙地,又引發數起爆炸,硝煙味濃得刺鼻。
直到滾石用儘,魏漁神色沉重:“小心。”
寧澹點頭,吹響一聲呼哨,三千精兵從後麵跟上,向著前方奔襲。
轟隆的馬蹄聲中,沈遙淩心弦陣陣緊繃。
她看著人群馬群從自己麵前倏忽而過,變成一道黑夜中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