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淩移開目光,盯著暖池中瀲灩的水光:“你最近心情很好。”
莫名其妙的,也沒見到他發生什麼好事,但就是時不時能從他的神情中讀出愉悅,這跟以前的寧澹,很不一樣。
寧澹反倒一怔。
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仿佛才意識到,“嗯。”
沈遙淩蹲下來,撩撥著池水,溫暖的水流從指間溢出。
背對著寧澹問:“為什麼?”
寧澹過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直到沈遙淩回頭看他,他才道:“不能說。”
沈遙淩迷惑。
寧澹抿著唇,語氣神秘,
很是嚴謹:“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什麼意思。
寧澹越是如此,她越覺得古怪。
她不想猜,聲音漸重,催促道:“寧澹。”
“好吧。”寧澹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弱,“隻是因為,這些日子和你一起去許多地方做各種事情,就很高興。”
沈遙淩猝不及防,沒想過會聽見這麼一句,眼睫顫了顫,心腔裡好像有一隻濕淋淋的小狗在用力搖頭,甩下來的水珠濺在她胸口,震動,又癢。
她倏地轉回頭,撇開目光,像是要躲避什麼。
寧澹走近兩步,喊她,她不應。
寧澹繞到左邊,她便偏向右邊,寧澹從右邊看她,她又逃往左邊。
寧澹也蹲下來,從背後拉她的袖擺,她梗著脖子不回頭,目光固執地遊弋在跳躍著亮斑的水麵上,試圖找到一個不會被追趕上的出口。
嘩啦一聲響,沈遙淩眼前的水紋突然開始滿池子晃蕩。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寧澹已經下了水池,從水中走到她麵前。
她不看他,他就霸道地占據她的視線,他拽住沈遙淩的一隻手,濕淋淋的,溫熱的水流順著她的指尖滴落到他的小臂。
沈遙淩看著他,吃驚而惶惑的目光,讓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可憐。
寧澹站在水池中仰視她,水波在胸口推來推去,盯了人好一會兒,問:“沈遙淩,你怎麼又躲著我?”
為什麼?
沈遙淩不自覺地緊緊咬著唇瓣。
人年少時容易有很多綺麗的心願,而她心底裡曾經回響過許多遍的、已經放棄的念想,現在竟然從寧澹口中說出。
原來,他也會因為可以和她去很多地方看風景而感到高興。
寧澹剽竊了她曾經的願望,他把她曾經做過的夢視若珍寶。
她曾經渴望在寧澹身上得到的回應,原來寧澹真的是可以給的。
沈遙淩呼吸高熱,燙著鼻尖。
“是我過分了?”寧澹微微蹙眉,很快道歉,語氣沉得有些可憐,“我又在自以為是,是不是。”
他以為,看到沈遙淩關心他的傷勢,她在沙丘上等他等到睡著,同意和他一起養一隻小狐狸,發生了這樣多的好事,他得意忘形,失去了清醒的自我認知,以為沈遙淩已經不那麼厭惡他的親近。
“我麵對你時,總是在忍耐,有時候顧及不到你的想法。如果你覺得我還算讓你感到舒服,能不能彆趕我呢?如果你覺得我做得太過火,使你感到負擔了,隻需要派人來跟我說一句,你今天不想吃餛飩,那麼,我那一天都不會去煩你。”
沈遙淩氣息緊繃,不得不輕輕張開口幫助自己呼吸。
寧澹仰視著她,這樣的角度使他眼尾下垂,黝黑的瞳仁專注得像是催促:“好嗎?”
沈遙淩艱難地咽了咽喉嚨,用警告的語氣叫他。
“寧澹。”她輕聲說,“不要這樣。”
他很高傲的不是嗎。
不要用這種卑微祈求的態度說話。
寧澹聽而不聞,抓著她的手輕輕貼在自己麵頰上,靠了一會兒,偏過臉,唇瓣一下下地印在她手心。
她沒反抗,寧澹又抬起頭,充滿希望地問:“好嗎?”
沈遙淩看了他很久,手被他抓住,目光被他占據,心神也控製不住地全都在想著他的事情,被他逼得很沒辦法了。
沈遙淩慢慢眨了眼,輕聲質問他:“你是不是在引.誘我。”
很像那一回,在船上。
會發生那種事,退一萬步來講,寧澹當時好似乞憐一般的,溫柔得可憐的,誘使人衝動的神情,就沒有一點錯嗎。
寧澹沒說話,黑眸映著來回蕩漾的水光,臉頰上濺了水,讓他灑在沈遙淩手心裡的鼻息好像也變得濕漉漉的。
他安靜地注視沈遙淩,吮住她掌心的嫩肉,一點一點含吻。
沈遙淩手腕移動,手心逃脫了他的唇舌,順著下頜線摩挲,捏著他的下頜,把他拉向自己。
她輕輕彎頸,垂下臉,貼近他的唇邊,似乎從天而降的神明要賜給他一個親吻。
卻停留在觸碰到之前。
“嘩啦!”
水聲乍響,沈遙淩被寧澹拖進池中,還沒來得及感受失去落腳點的不安,又被一把摁在水池邊緣。
沈遙淩呼吸急促地打在寧澹麵頰上,她聽見寧澹鼻息很重,也聽見水聲掩蓋之中,她自己和寧澹紛雜的心跳。
白日裡被地熱和日曬烘成恒溫的水流在身側環繞,來回激蕩,卻擠不進兩人的胸膛之間。
唇瓣刺痛,她想辦法去解救,而充當救兵的舌尖又成了下一個被捕獲的獵物。
沈遙淩足尖踩不到底,心弦被迫繃得緊張,本能地盤在寧澹身上。
但比起她微弱的力道,寧澹要更像那粗壯的藤蔓,重重疊疊纏繞,禁錮,隻留給她狹小的空隙,肋骨都被束縛得隱隱作痛,心臟撞在肋骨上,回響傳到耳骨。
紗幔被風鼓起,在被濺濕一片的地麵上投下很淡很淡的影,柔軟地拂過那些水光,又隱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