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保持著通話,另一端的男人似乎生了千裡眼,很快窺破她的所做所思,搶先解釋道:“我剛下飛機,還沒出機場,等會兒又安排了采訪,趕不過去送你,隻能拜托陳叔了。”
喬憶爾撇著嘴,怏怏不樂“哦”了聲,明白自從他畢業進入集團以後,太多時間由不得自己,沒再說什麼。
她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坐好,聽筒又傳出了柔和的問話:“沒吃早餐吧?我讓陳叔給你帶了,家裡阿姨做的,試試看。”
喬憶爾先前就注意到了後排放有一個精致的保溫袋,她將手機放一邊,點開擴音,撿起袋子打開,食物馥鬱的香氣撲鼻而來。
她埋頭詳細探究,驚喜地睜圓雙眸,是她最愛的漢堡,搭配了一杯加熱加糖的鮮牛奶。
喬憶爾趕緊抄起漢堡解散包裝,自家做的用料紮實,兩片輕薄餅皮中間夾了厚實的牛肉餅、煎雞蛋、芝士。
以及比外麵商家加得更多的西紅柿和生菜。
喬憶爾一瞅見蔬菜就想扯出來扔掉,連線的男人又一次預判了她:“把菜一起吃了。”
他漫不經心的聲調輕飄若雪,卻裹挾了強烈的不容置喙。
喬憶爾充耳不聞,肉乎乎的指尖已然捏住了菜葉。
“不然以後甭想來找我,訛我的飯。”對方慢悠悠補充。
喬憶爾眼中閃過星點慌亂,飯可以不訛,人可不能不見。
她腹誹一句,同時鬆開手,將餅皮混合肉菜,一口咬下去。
“牛奶不是送給你當擺設的,小心噎到打嗝。”
聽著她有滋有味的咀嚼響動,足以想象她把腮幫子撐得鼓鼓囊囊的傻氣模樣,對麵男人輕聲地笑,懶洋洋提醒,“你一打嗝就停不下來,跟鬼哭狼嚎有的一拚,多影響陳叔開車。”
“哪有那麼誇張。”喬憶爾含混不清地回,狠狠斜了手機一眼,騰出一隻手抓牛奶。
前排的陳叔熟練操控方向盤,適時發問:“喬喬,公司的具體位置在哪裡啊?”
喬憶爾咽下漢堡,猛吸一大口甜牛奶,險些被嗆到,搪塞地回:“叔,你把我送到中央商務區入口就成,我走過去。”
陳叔縱橫皺紋的麵頰浮出為難,他接到的指示是把人送至公司樓下,確定她安全進入大樓才能折返。
另一頭的男人入耳了兩人的對話,立馬看破了喬憶爾的遮遮掩掩,好笑地問:“還是不肯讓我們知道你應聘上了哪家公司?”
這份實習是喬憶爾年前瞞著所有人自己找的,曆經了四輪殘酷麵試。
家裡人輪番上陣,變著法地詢問過她不下十次究竟是哪家公司。
奶奶最不放心,直說要派人好好去查查,最好能聯係那邊的老總,打點一二,彆叫她初入社會就直麵了醜惡人性。
喬憶爾自幼乖巧聽話,遵從大人們的一切安排,這回難得有自己的考量,吃了秤砣鐵了心地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人獲知。
她再三給爺爺奶奶保證自己外出工作沒問題,撒嬌地央求他們大膽放她去闖一回,他們才姑且打消了刨根問底的念頭。
“嗯,說了你們就要去一查到底,我人生第一次正兒八經地上班,不想搞特殊。”
喬憶爾無意識捏緊牛奶瓶,支支吾吾地回,順帶色厲內荏地威脅:“你要是敢偷偷去查,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對麵的男人輕輕“嘶”了一聲,“你也就隻能用這個威脅我。”
“管用就行。”喬憶爾得意地搖頭晃腦,再度咬下一口漢堡。
男人無奈一笑,尊重了她的意願,對陳叔說:“就把她送到中央商務區。”
陳叔這才安心地應了好。
這通電話持續的時間尤其長,直至喬憶爾吃完早餐,在目的地下了車。
她作彆陳叔,獨自在道路橫七豎八,高樓林立的中央商務區駕輕就熟地穿行,末了停留在一棟樹立了醒目的林氏集團獨特標誌的建築麵前。
六七十層的辦公大樓高聳入雲,恢宏壯觀。
喬憶爾拎著提包,定於樓下仰頭觀望最眼熟不過的集團標識兩三秒,重新邁動腳步,喜不自勝地朝入口走去。
她搭乘電梯上了五樓,步入一家名為“千藝設計”的廣告公司。
喬憶爾應聘的崗位在客戶服務部,走完報道流程,領到心心念念的工牌,和其餘兩名女實習生一起,由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帶著,快速熟悉部門。
男人樣貌平平,身形偏胖,發際線顯而易見地後移,有禿頂的趨勢。
他自我介紹姓張,叫張高誌,是幾個客戶總監之一。
他領著三人上上下下轉過一輪,邊走邊扯著嗓子,趾高氣揚地講:“你們應該了解過,我們千藝設計隸屬於赫赫有名的林氏集團,不大,上下四層樓,客戶服務部都在五樓,你們平時就老老實實待在工位,上級叫你們往西你們就不要往東,絕對不能亂跑。”
似是之前發生過不甚愉快的先例,他著重強調:“尤其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胡亂朝六十樓上麵湊,那裡不少集團老總,衝撞了誰都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一側妝容大膽豔麗,香水招搖濃鬱的實習生秦盼盼倏地興致勃勃:“林總是在頂樓吧?”
聞此,喬憶爾新奇探尋,隨意亂飄的眼珠禁不住轉動,向她滑去。
張高誌居高臨下地睨了秦盼盼兩下,“自從林董事長退居二線,林總這個集團CEO就成了話事人,上頭那些乾了二三十年的老總都不好妄加議論,是你一個實習生可以打聽的?”
“我問一句怎麼了?要少塊肉啊,那我還巴不得呢,減肥不難嗎?”秦盼盼嘟囔不絕,明晃晃翻了個大白眼。
張高誌沒和她一個小妮子一般見識,走回客戶服務部,指給她們各自的工位,言辭犀利地送出最後一段:“你們的實習期一共三個月,我們部門缺人也不缺人,三個月以後,你們各憑本事,最多留一個,最少……”
他拇指指腹摩挲下巴,從上往下掃視她們,昏沉眸底翻湧了更深層次的打量:“一個也不留。”
且不論千藝設計這家公司在廣告行業的分量幾許,光是它背靠林氏集團這一條,便能引得數不勝數的高材生擠破腦袋地前赴後繼。
好不容易闖過一輪接一輪的麵試大關,把一隻腳送進門檻的實習生們誰會甘心離開?
喬憶爾餘光晃見左手邊的秦盼盼又翻了個白眼,右手邊另一個默默無聞的實習生陸海靜明顯抖了一下。
她自己也手握成拳,捏起一把汗。
做實習生的頭一天處於新手保護期,幾乎沒有工作安排,喬憶爾打掃完工位就無所事事,盼完一頓免費午餐便是盼六點打卡走人。
臨近下班,後方工位的一個女同事手持手機,激動萬狀地叫喚:“啊!我刷到了什麼大寶藏,林總的最新采訪!”
弓腰趴在工位上,閒到靠數羊消磨光陰的喬憶爾驀地坐直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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