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1 / 2)

【27】警校篇

“那人在監獄的十年裡麵,抱著改過自新的態度,一直努力地配合獄警工作,已經得到了一次減刑的機會。現在他想要見你,他說隻有得到你的原諒,他才能真的感覺到心安。因為——”

浦田老師看著我的神色,試探地繼續說下去:“他不是你爸的朋友嗎?”

「我從小也是被他看著長大的」。

浦田老師沒有說這句話,但他的表情已經說完了一切。

話說,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句話了。

要是放在十年前的話,我覺得這句話能讓我當場發飆。可是放在今天這個時候,我隻覺得原來時間真的能夠磨平很多事情。原本不能接受的聲音也變成如今像日常對話一樣稀疏平常。

我笑並不是因為我恨死他了,而是覺得可笑至極。

可笑不在於他事到如今,還想要見我,計劃跟我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勸服我,或者說撫平我曾經有過的憎恨情緒,做這種無用功。而是,事到如今了,他還能夠端著架子說,隻有我去見他,他才願意配合做犯罪心理調查的工作。

“第一點,當時收到傷害的並不是我一個人。時至今日,他還隻覺得對不起我,那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第二點,我沒有進過監獄都知道。配合警校工作是可以獲得一定的福利的,表現好的說不定還有減刑的機會。是什麼讓他還能這麼高高在上地挑三揀四?因為他以前也是刑警大前輩,所以還可以這麼端著架子嗎?十年監獄還沒有讓他清醒嗎?你確定他真的悔過了?

“第三點,是狗都知道扮柔弱博同情,何況是個殺人犯。”

說到這裡,我對浦田老師說:“那個人是不是對來人說請讓他和我見麵的時候,神情追悔痛苦,還掉眼淚?”

我這話剛落,浦田老師原本就被我的陳述弄得完全腦袋宕機,現在更是傻了眼:“……”

我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誰不會掉幾滴眼淚?眼淚能博取自由,這麼便宜的事情,誰都願意乾的好嗎?”

我又望著浦田老師,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僅代表警校的立場,非個人角度闡明。這名罪犯城府極深,思想嚴重有問題,建議浦田老師還是不要輕易讓其他警校生見了吧,否則,連你都會覺得他可憐的話,其他人就更沒救了。”

最無聊的是,這人還想要套路我,讓我說“我恨他”或者“我不想見他”的話。這樣他就可以借題發揮,借機煽動其他大叔的想法。真是有大病!

浦田老師估計是細思極恐,一路不知道追憶到哪裡去了,一直沒有說話。

我站著有些沒勁,打算回去。我剛想要說話,訓練場外跑出一名學生,就是我們班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那種路人學生。他的腳步十分焦急,抬頭看到熟人就焦急地說:“出大事了,鬼塚教官被吊繩勾住了脖子,吊在半空上!”

“過去時間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情況出得突然,大家……”

我看他這反應,估計全場的人都呆住了,隻有他還反應稍微快一點知道出來找人。隻是連話都說不清楚,真的讓人心焦如焚。

見他杵在原地,我都要怒了。

說不清楚就快找人啊!還有心思在慢慢和我解釋嗎?

我揮臂,他才立刻跑走了。我也趕快衝回訓練場。

我離開前,鬼塚大叔還在地上走著。怎麼我在外麵和老師說幾句話,他就在半空吊著了?

上吊會造成很麻煩的事情。雖說人失去呼吸的兩三分鐘內,人的心肺功能還在工作,還是有挽救的機會,但失去呼吸的這段時間裡麵,還是可能會造成腦窒息。

要知道,腦細胞損傷是無法修

複的。

我可不想救下來的鬼塚大叔變成大白癡!

我手上沒有任何工具,但是我記得我和浦田老師聊天的時候,有修天花板的工作人員進出。

隻要附近有工具箱,螺絲起子,工具刀,工具鋸子,繩子,隻要有一樣——

在我衝進訓練場之際,剛巧聽到一句“嘭”的槍聲。

隨著聲音爆起,我見到一副奇景——幾十個學生都圍著看一個被安全繩勾住脖子的教官,教官之下還有一名陷入昏迷的工作人員。為了不讓安全繩將人勒得過緊,諸伏景光和班長伊達航兩人疊梯子一樣地托著。槍聲之後,全班都見到繩斷人落,周圍還沒有一個人動的,就看著人壓在兩個警校生身上。

“你們傻了嗎?動起來啊!在等四個人肉餅躺在地上什麼時候會被煎熟嗎!”

我當場暴怒。

所有人如夢初醒,趕緊動起身子搭把手,扶諸伏景光的,扶班長的,扶教官的,扶維修人員的,還有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地到處跑,反正就是不讓自己閒著。

事後,柳本和南川跟我報告,他們全班當時還在發懵,說被嚇住也沒有那麼嚴重。結果猛然間聽到我的聲音,所有人嚇得當場要減壽十年。

這個時候,我深深地覺得——影視劇裡麵的那些針對日本警察的台詞還真的是預言式。

瞧瞧這群人都在溫室裡麵被養得一點敏銳度都沒有。

我等鬼塚大叔清醒之後,也要繼續罵他!

人家都有安全繩吊著了,你還怕對方自由落體,砸成肉餅嗎?

該敏銳的不敏銳,不該敏銳的卻衝動得就像過敏反應一樣,一被刺激就一發不可收拾。等他稍微好一點,我要給他曆年的小初高試題讓他練,免得他自己傻了也不知道!

還有——

我看向那五個第一時間就做出反應的人,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花了一個小時,我總算忍住了對他們處理事故的方法的吐槽。

勸自己說他們已經做到他們最好的的程度了。

隻要結果沒有太壞,就能忍。

訓練場結束之後,雖說我們還有一節大課,但是班級上的人心思完全不在課上。我也覺得腦袋轟隆隆響,心緒不寧。

這節課剛好是犯罪心理課。浦田老師課上課下還是不太一樣的。課上的時候他會非常注重表現一個老師的穩重感,減少不確定一般的猶豫。我覺得,他更適合做教學工作——紮實的專業知識,靈活的教學手段,明確的職業理念。可投入現實實踐之中,他的感性會騙自己的理性。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任何人都會發生。

我轉著手頭上的筆,陷入了沉思。

也許,我可以找機會和他提個建議?我真覺得他課教得不錯,連我都聽進去了。

他這次闡述接下來一個月裡麵我們犯罪心理課的一個大作業。

在開始介紹作業前,浦田老師放一段影像。那是在美國成立調查支援科的約翰·道格拉斯將犯罪心理引入實踐時,與在押的監獄重犯訪談做記錄的長視頻。由於時間過長,我都懷疑老師是不是在水課程。

就在我看得快要睡著了,教室裡麵的燈已經亮了。

他的聲音也從麥克風裡響了起來,“這次是兩人小組作業。組隊形式以抽簽的方式進行。從這周開始,每周四所有小組成員都會和警校安排的犯人進行二十分鐘的交流。四周之後,以研究對象為案例,做一份與課題相關的論文。”

這話一落,班級人就急了,“老師,一定得用抽簽方式才行嗎?”

不過就是抽簽組隊,有什麼好不安的。

我不懂啊我不懂。

田老師言辭鑿鑿,“以後你們做刑警的話,總是會和不同的人搭檔,要學會習慣和不同的人相處。”

底下學生哀聲一片。

我都不知道,他們才經過一個月就已經和某些學生就有這麼深的感情了。

這麼快,他們就都不願意分開的嗎?

我略略感覺到我自己的警校生活和他們的警校生活過得不一樣。

浦田老師也沒有在意學生的反應,沉默著等學生們安靜下來後,他才繼續說道:“我已經準備好簽紙。拿到同一個字母的兩人就代表是同一組。那麼誰先來取?”

這話落下來,台下學生基本沒有動。這都是常規操作。不過一般隻要數個兩三秒,就有幾個好學生舉手表示他們活躍的參與度。

比如伊達航。

比如降穀零。

不過浦田老師這次沒有等,而是直接讓坐在後排的人開始抽簽。我在所有人轉過頭的目光裡麵,才注意到是在說我。

但後排有兩邊,也不一定是我先啊,為什麼所有人首先要看我?

我還在納悶。

浦田老師便說:“榎本君先抽吧。”

我聳聳肩,直接走了上去,隨便抽了一張紙,正要走回自己的位置。浦田老師開口提醒道,要當場開簽紙,他好當場整理好學生的名單。我覺得這種事,交給班長做不就好了。

雖然心裡想一堆,但嘴巴懶得說。

我抽到了字母A。

重新走回位置的時候,我看到隔壁同學在互相加油打氣。我認為,全班再差也差不過柳本和南川,至於這麼擔心會和成績差的人組隊嗎?

我關注了一兩秒就不放在心上。不過在注意到五六個學生的反應之後,我大致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因為抽簽的事情這麼一驚一乍的了。

他們不想要和我一組。

而且,浦田老師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有了接下來這麼一幕。

我見萩原研二站在前台上舉著自己的簽紙,跟周圍的學生說道:“如果有拿到A的話,可以跟我換。”這句話的大前提是,他已經問過浦田老師了。雖說是自由抽簽組隊,但是如果雙方同意交換的,也可以。

我才不要和他同隊。

這麼積極和我組隊的,絕對是來者不善。

他這麼說了之後,已經抽完簽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聲音也冒了出來,說道:“如果想和我換的也可以。”

“……”

這樣下去,我就會完蛋了啊!

在我忌憚又無語的情況下,周圍的學生們都朝著說出換簽紙的幾人投去崇拜感激的目光。

“哇,萩原、諸伏和降穀他們三個人也太好了吧?”

“又聰明又溫柔又體貼!”

“有他們在,太有安全感了吧,能和他們同班真的是幸運。”

……

你們怎麼不說其他班太幸運了,沒有我天天罵自己同班同學?

於是,我朝旁邊的學生看了一眼,把我的簽紙遞給他,就說一句話。

“你的簽紙跟我換。”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對他投去“敢拒絕我你就大膽試一試”的陰狠目光。我記得他的簽號還沒有配對的成員,但隻要不是萩原研二、諸伏景光和降穀零,誰都行。

可惜,我的話說早了。

於是十分鐘後,所有學生們都抽完簽紙。

在浦田老師說不能再換號的前提下,學生根據抽簽號碼坐一起。

現下真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我和鬆田陣平組一組。

我們之前發現同組的時候,他不願意過來,我不願意過去,好像誰先配合,誰就算輸一樣,就這麼四眼對峙著。直到全班都

能從我們劍拔弩張的狀態裡麵看出我們是同組後,幾個學生幫著把我們安排座位。

先說明一點,我對他並沒有任何惡感。我和他對峙,單純隻是為了爭個氣勢。這在爭奪之後的小組活動的話語權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總之,鬆田陣平知道我和同組之後,也跟著我一樣擺臭臉,抱著手臂,瞪著現在在講台上笑著說“那麼從今天開始,犯罪心理課的學生就按小組形式坐一塊上課”這種風涼話的浦田老師。

一下課,萩原研二就朝我們的方向飛奔過來,衝著我和鬆田陣平笑。

“我下次上課順便帶一瓶可樂過來,擺在你們桌子旁邊,說不定能凍起來。”

我:“……”

鬆田陣平:“……”

“碳酸飲料被冷凍後會爆炸的好嗎?”

“你就不怕碳酸飲料凍完之後會爆炸,是吧?”

我和鬆田陣平剛說完,就發現兩個人說的話差不多,莫名感覺更加不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麵前的萩原研二就隻知道幸災樂禍。

犯罪心理學下課之後就是晚餐時間。

生物鐘十分準時地提醒我該去覓食找飯吃了。

我懶得和他們掰扯,心道反正一周也就這麼幾節課。

事實上,我和鬆田陣平相性極差。我屬於得過且過,他是爭強好勝。寫小組作業的時候,我們兩個誰也不肯讓步,不打起來絕對是不可能的。

我現在想想,就覺得討厭。

早知道我還是拿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