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雨懶得去想,也不想去想。
宴會散場,空蕩的大廳轉眼間隻剩忙碌的服務生,還有坐在沙發上醒酒的虞逢澤。
他正掩著額頭,時不時睇來一個眼神,緊盯著百無聊賴擺弄著自己長裙的虞清雨。
“這麼大的喜事,也換不來你一個笑臉?”和顏悅色的表情收起,隻剩冷肅。
手上動作一停,虞清雨杏眼微挑,眼尾處那枚胭脂色淚痣,在微涼的視線中落下了淺淺魅色。
“男主角都不賞臉出場,我有什麼好笑的。”細指托著粉腮,隱隱幾分不耐,說話也格外不客氣,“難不成我還得唱個獨角戲,讓他們都看看我的笑話?”
這樁婚事,她本就不喜,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在外的露麵配合是他們默契的共識。
他們的婚前宴會,男主角謝柏彥麵都沒露,打的是誰的臉。
虞清雨隻是懶得去計較。
畢竟她們也隻是聯姻。
虞逢澤當然知道這些,但他還是勸道:“柏彥是公事繁忙,你要諒解。”
“清雨,嫁人之後不能再那麼任性了,我們虞家的女兒就算嫁出去了也要當體貼的賢內助。”
這些話她聽了太多,也懶得反駁了。
至於“賢內助”,虞清雨輕笑一聲。
明明是微笑的一張俏臉,說出口的話卻滿是冷意:“我一直很諒解的,大不了婚禮也就你跟我出場就可以了。”
“新娘和新娘父親,也夠撐起一場婚禮了吧。”眼眸一眯,“反正我們虞家的麵子也不重要,隻需要體貼謝家就夠了。”
虞逢澤眼底冷光聚起:“你這孩子!”
這是他慣常發怒的前兆,虞清雨再了解不過,但她隻當沒看到,繼續添油加醋。
“哦,也有可能是他們港城就是這種習俗吧,婚前宴會男方不需要出場的吧。沒關係,這不重要。要不你去問問他們,有沒有婚禮也不出席的習俗?”
她低頭轉動著手腕上的蝴蝶手環,輕輕挑弄著手環上纖薄的蝶翼。錦緞似的黑發垂落在皓白頸側,露出清透白皙的側臉,麵上是咄咄逼人的明豔。
“虞清雨!”
“好了好了。”剛剛處理完宴會後續歸來的蘇倪,站在沙發後,輕輕揉捏著虞逢澤的額角,連忙安撫著他的情緒。
她望向還欲繼續火上澆油的虞清雨,搖搖頭,示意她彆再說了。
虞清雨到底還是沒說了,視線垂在桌上剩了半瓶的紅酒上,吐了口氣,瞳仁間的煩躁漸漸轉濃。
父女倆的焦灼的氣氛被手機鈴聲打斷,虞逢澤瞥了眼手機屏幕,眉眼慢慢鬆弛,意味深長地又掃了眼虞清雨。
“柏彥,你快到了啊。”虞逢澤聲音故意放大,又瞥她一眼,“哎呀,沒事,不急不急,我都理解的,當然是公事重要。”
“哦哦,要來了啊,那柏彥你注意安全。”
明晃晃的眼神落在她臉上,虞清雨眼皮都沒掀起,隻當沒看到。
放下電話,虞逢澤明顯有底氣多了,在沙發上坐直,絮絮叨叨:“你看,柏彥是有心的,剛下飛機就往這邊趕了。”
人逢喜事,虞逢澤也不免多喝幾杯,這會兒酒意上頭,說話也跟著含糊。
虞清雨的耐心已經告急,尤其是在這裡聽著父親的念叨更是煩躁。
站起身,紅唇勾起淺淡的弧度:“你這麼喜歡他,那就自己招待吧,我不奉陪了。”
“清雨。”
“虞清雨!”
虞清雨頭也不回,長裙拖在身後,薄紗行走間搖曳出婀娜的曲線。
“都是你給她慣成這樣的。”虞逢澤被氣得頭疼,將矛頭調轉至蘇倪。
“……”
蘇倪沒有理他,隻是衝著她離開背影喊了一句:“早點回家,清雨。”
虞清雨腳步一頓,抿唇,肩背微僵。
繼母尚且關心她的安全,親生父親卻隻關心他的女婿。
還不算女婿,名義層麵的,還沒有法律認證的。
“小姐,回老宅嗎?”張司機問。
“……”
虞清雨心煩意亂,根本不想回那棟彆墅。
視線轉向窗外連綿的雨,脖頸挺直,手指卻默默攥緊了手機,安靜的車廂氛圍讓她幾乎喘不過來氣。
良久,她鬆開了手指,忽然報了個地名。
馮黛黛發過來的那條消息。
方才隻是隨意一瞥,卻已經熟記於心。
“好的。”
雨勢漸小,勞斯萊斯轎車踩過路麵淺淺水灣,濺起點點水花。
一輛布加迪恰時相向經過,水漬在急速行駛中攀上車身。
綠燈亮了,司機踩下油門,車輛加速奔馳而過。
一張深邃清俊的側臉在她餘光中略過,她沒在意,唯有閃爍霓虹映照在眼底,緩緩散開星點。
更沒有看到閃爍的轉向燈折射過左視鏡,映照在她的麵頰上。
“小姐,到了。”
張司機先下車替她打開後座車門,一把黑色大傘撐在頭頂。
虞清雨沒動,環顧四周,老舊的底層樓房,牆麵斑駁的漆皮,還有樓道大門上的鐵鏽。
宋執銳就住在這裡?
一塊重石壓在她心裡,快要喘不過氣來。
雨夜裡濕濘的泥土味,春日裡玉蘭花的清香,還混雜了些說不清什麼味道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