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夏情再蠢,這會兒也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喬卿忽悠了。
然而木已成舟，合同都簽了，辛辛苦苦收拾出來的行李也被當做“人質”扣下來了,就連一向無條件寵著她的經紀人,都歡天喜地地把她交給了大魔王,揮著小手絹自己逍遙去了——
除了含淚認栽,夏情還能有什麼辦法？
“手機總得給我留下吧！”她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最後一部能上網的手機，一臉誓死不從的模樣，“你要敢收，我就……我就打110告你非法拘禁！”
“彆鬨,”喬卿一臉和藹地對她說,“警察叔叔不會理你的。”
“來，把手機交了,今晚我讓食堂給你加個菜。”
夏情眼看著其他候選人紛紛屈從大魔王的淫威,主動交出了手機，內心頓時湧現出一股單槍匹馬闖龍潭虎穴的悲壯感。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可憐她夏情一介大女子,今日竟要栽在這可惡卷毛的手上！
“兩道肉菜。”
她梗著脖子討價還價。
“一道小炒，多了沒有。”喬卿淡定地抽走她的手機，隨手交給了負責人,“放心，每天訓練完之後都會還給你們的，收手機隻是怕你們上課時不專心開小差而已。”
夏情很不高興地在他周圍用力走來走去，嘴巴撅得像是唐老鴨。
“男主角呢？”她一肚子氣沒處撒，隻能把墨鏡摘下來惡狠狠地指點江山，“那個苟……苟什麼玩意兒的家夥怎麼還沒來？老娘現在這麼火的女明星給他當配角，他占了天大的大便宜,居然還敢遲到！”
周圍的候選人們都在偷偷打量著她。
原來在鏡頭前一副傻白甜模樣的夏情，真實性格竟然是這麼一副暴脾氣嗎？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喬卿注意到了他們的表情，不過他也懶得跟他們解釋。
反正隻要是和夏情相處一段時間的人都會明白，這位絕對是個腦袋一根筋的主。什麼暴脾氣，不存在的。
“導演，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他們身後傳來了苟子鳴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這鬼地方太難找了，導航帶我繞了三四圈……啊我不是說導演你選的地方太偏的意思，隻是我這個人比較路癡而已。”
他見劇組所有人都在，趕緊放下行李，向大家挨個點頭打招呼。
因為態度謙虛，旁邊還有一個夏情作為對照組，大家都對苟子鳴這位男主的初印象很好。
而且這位的年紀比他們都大，所以他們趕緊還禮：“苟老師好！”還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跑過來給他塞了一束花。
“……大家好。”
苟子鳴眨了眨眼睛，抱著那束鮮花，眼眶有些發熱。
當演員這麼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片場受到這麼熱烈的歡迎。
果然，在娛樂圈，咖位決定了一切。
苟子鳴也因
此在心中愈發感激起了喬卿，身為在劇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導演，卻願意給他這個無名之輩如此難得的機會，讓他來展現自己，所需要的可不隻是魄力，更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莫大勇氣。
如果這部電影上映後撲街了，彆人可不會覺得是他這個小透明男主的錯，隻會把鍋全都丟給用人不清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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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天大的恩情，怎麼能叫苟子鳴不感動？
“你就帶了這點行李？”
夏情看著他手裡拎著的公文包，和背上背著的舊書包，不禁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接下來可是要在這裡呆整整三個月哎！”
“不是說每周還有一天假嗎，為什麼要帶太多東西？”
苟子鳴回過神來，很疑惑地反問道。
夏情沉默了。
“導演，”差點把全部家當都搬過來、已經做好三個月不回家準備的某女明星緩緩轉頭，盯著某個滿口謊話、可恨至極的卷毛騙子，微笑著問道，“你之前對我說的，裡麵究竟有幾句是實話？”
喬卿背著手，吹著口哨溜達到攝像小哥身後，裝作彎腰看監視器畫麵。
有幸被導演近距離接觸的攝像小哥表情僵硬，後脖頸炸開一片寒毛，扛著機器一動不敢動。
“導演！”夏情跺腳。
“嗯？”喬卿恍然抬頭，裝得十分逼真，“你餓了嗎？也是，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先去吃飯吧，今天食堂做大餐，慶祝大家第一次見麵！”
一片熱烈歡呼聲中，夏情握緊了拳頭。
最終，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算了，誰能拿這個卷毛有辦法呢。
*
熱鬨的聚餐結束後，苟子鳴、夏情和其他候選人們陸續回到宿舍休息，喬卿則跑去和編劇們又開了一場晚會討論劇本。
等一切工作完成後，回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打開房門，看著漆黑空蕩的家，喬卿獨自站在玄關處發了一會兒呆。
白天的熱鬨遠去後，剩下的就是黑夜加倍的孤寂。
這也是他寧可一直在外麵工作，也不想一個人在家休息的原因。
他不像表哥，能安然地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喬卿父母走得早，他從小吃百家飯長大，也因此特彆會察言觀色、跟人拉近關係。
幸好他的親戚們人都不錯，尤其是舅舅一家子，不僅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見喬卿高中時成績下滑，還專門給他找了一個大學生當家教。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被裴光影響，立下了考華影編導的誌願，還通過裴光認識了他當時法學院的舍友滿帆風。說起來，滿帆風還替裴光給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家教呢，怪不得養成了現在這副老媽子的性格，喬卿想。
注意力放回當下，喬卿看著冷冷清清的客廳，歎了口氣。
一個人在家，他就連進廚房做飯的動力都沒有。
“還是吃泡麵吧。”他自言自語道。
但還沒燒水呢，就聽外麵的
門鈴聲響了。
“誰啊？”他疑惑地踩著脫鞋起身去開門。
“我。”
熟悉的低沉聲音從門板外傳來。
喬卿的大腦呆了一秒鐘，隨後猛地拉開門——
“封哥，你怎麼……？”
他驚訝得一時都說不出話來，看著麵前一身黑西裝、明顯是剛從頒獎典禮上匆匆離開的英俊男人，喬卿眨了眨眼睛，甚至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你不是今晚要出席活動嗎？”
“我跟導演提前說了一聲，在頒獎結果出來後就提前離席了，反正接下來也不會有我們的鏡頭。”封縉雲衝他笑了笑。
一整天都在外奔波，男人的眉宇間也染上了一絲倦怠。
但站在漆黑冰冷的樓道內，他緩緩呼出一口白氣，卻絲毫不提自己一路上飛車趕來的事，隻是把凍到冰涼的手放在大衣口袋裡焐熱，微微歪著頭，看著喬卿笑問道：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喬卿這才從愣怔的狀態中反應過來，趕緊讓開身：“歡迎歡迎！封哥你吃晚飯了沒？”
“還沒有。”
“我這邊也才剛回家，家裡也沒什麼可做的……”喬卿腳步一頓，忽然一拍腦袋，扭頭問道，“要不，咱們出去吃吧？”
封縉雲勾起唇：“就咱們兩個？今天你生日，不打算再多請幾個朋友嗎。”
“我的那些老同學和朋友，現在大部分都天天在劇組給我乾活，我估摸著他們下班之後應該也不想再見到老板的臉了，”喬卿半開玩笑地說道，還撒了個小小的謊，“至於老滿，他最近也在外麵出差呢，沒空回來。”
聞言，封縉雲暗自高興。
“除了水霖軒之外，我還知道津城有一個地方不錯，很適合過生日。”看著喬卿把剛脫下的黑色羽絨服重新穿上，男人又溫聲提醒道，“對了，記得多穿點，晚上外麵很冷。”
喬卿腦海中突然閃過白天製片人脖子上的那條圍巾。
“封哥，”他一邊反鎖家門一邊感歎，“將來誰要是能嫁給你，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封縉雲安靜了兩秒，啞著嗓子問：“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你一看就是那種特彆適合過日子的人，”喬卿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所以以後如果有嫂子了，記得一定要喊我過去吃喜酒啊，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封縉雲的喉頭滾動了一下，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站在喬卿身邊，很輕地“嗯”了一聲，臉上表情如常，卻在當事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用目光貪婪注視著青年倒映在樓道玻璃窗上的模糊剪影。
比之前瘦了，他在心裡歎息。
“劇組工作很辛苦嗎？”
“還好？”喬卿邊下樓邊回答，“畢竟是第一次拍電影，要做的前期工作比我想象的還要多一點，但暫時還能應付。今天剛接了一批候選人到基地，準備給他們培訓三個月看看……”
封縉雲稍慢他一
步，也跟在後麵下了樓。
雖然男人話不多，但喬卿的每一句話他都會認真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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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時，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喬卿被燈光拉長的影子上，不知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兒，放在口袋裡的手指動了動，嘴角勾起了一絲很淺淡的笑意。
外麵已是深夜，市中心的商業街卻依然熱鬨喧囂，臨近聖誕節，路邊的行道樹都被掛上了銀色的燈飾，亮燈時，宛如千萬顆星星灑落枝頭。
城市天穹下，就連混沌夜色似乎也被萬家燈火驅散，天空籠著一層深藍色的紗帳，遠處的霓虹燈被隔絕在紗帳之外，模糊成一片光暈。
兩人並肩走在馬路一側，一邊聊天，一邊朝著遠離鬨市區的方向前進，腳下的影子隨著路燈的位置不斷變換拉長，像是逆時針旋轉的分針。
拐過彎，就來到了江邊步道。
因為時間比較晚，他們免去了排隊的困擾，直接上了船。
“津城還有這種吃飯的地兒呢？”喬卿走近船艙，挑了個窗邊的位置落座，十分好奇地打量著內部很有時代感的民國風裝潢，“肯定很貴吧？”
“還好吧。”封縉雲望著窗外的江麵，視線略有些出神，“主要是景色不錯，想帶你來看看。”
喬卿也跟著他把目光投向窗外。
夜空之上，一輪明月高懸，城市高樓的燈火倒映在粼粼江麵上，像是黑色幕布被劃破了一道裂痕，從下麵隱隱透出遮掩的亮光來。
“不會有落差感嗎？”喬卿收回視線問他。
“什麼？”
“不久前還在那種萬眾矚目的頒獎典禮，周圍都是各行各業的名人，現在卻一下子跑到這種冷冷清清的地方來，不會有落差感嗎？”喬卿解釋道，“我聽說，很多粉絲聽完演唱會回家，都會有種很想哭的衝動。”
“我倒不會，”封縉雲失笑，坦然回答道，“我反而更喜歡呆在這裡的感覺。”
他其實想說的是“更喜歡和你一起呆在這裡的感覺”。
但話到嘴邊，封縉雲還是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