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卿話音落下,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封縉雲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成大師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不是因為一直沒機會展示嘛，”喬卿一臉深沉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隱瞞了。其實我除了導演以外，還有一個隱藏的身份。”
眾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什麼身份？”
“算命大師！”喬卿一拍大腿,得意道,“之前開機的時候,我還特意給自己算了個良辰吉日呢，宜動土，宜開工。”
組長半信半疑地問道：“那你會算命，也能驅邪嗎？”
“當然能啊！”
喬卿立馬對他說：“來來來，趕緊帶我去看看,到底是哪邊出了問題。好歹也是龔師兄的劇組，怎麼能存在這種嚴重的安全隱患呢？放心，本大師出馬，什麼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都統統退散！”
組長像是被他忽悠瘸了,還真點頭答應下來：“那好，喬導你跟我來吧。”
封縉雲在後麵揉了揉額角,低聲問喬卿：“你是真懂假懂？”
喬卿悄悄衝他眨了一下眼睛。
好吧，封縉雲明白了。
這小騙子又開始庫庫往外冒壞水了，封縉雲無奈地想。
也不知道又在心裡打著什麼算盤,萬一翻車了，自己還得想想該怎麼幫他把場子圓回來。
“其他的我們都修好了,目前唯一搞不定的,就是這個了。”
組長把他們帶到了一台蒙著紅布的攝影機前，緊皺著眉頭，轉身對他們說道：“這玩意兒是真的邪門,之前劇組的攝影師用它拍夜戲，結果拍著拍著，就突然看到了一個到處亂飄的白色鬼影！”
“白色鬼影？”
“對，”組長神情凝重，“真不是我故弄玄虛嚇唬人，包括我在內，不止一個人都通過鏡頭看到了鬼！”
“白天都好好的，拿去修也沒問題，隻要一拍夜戲就出事……後來劇組又出了工作人員受傷的事兒，導演就叫我們先彆用這台機子了，怕它有問題。”
喬卿掀開紅布，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這台貌似平平無奇的攝像機。
表麵看上去，確實沒有什麼問題。
難道真的是鬼？
他抬頭問道：“你們有把這機子拆開來看看嗎？”
“沒有，不敢。”組長苦笑道，“因為它白天都是好的，所以大家都覺得這不是零件毛病。”
“那我來拆吧，”喬卿毫不在意地說道，立刻就準備上手拆機子，“反正我不是你們劇組的，就算有鬼，估計也是地縛靈一類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行！”
組長還沒說話，封縉雲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眉頭緊皺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鬼神之說看似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但誰知道它究竟存不存在？萬一真的被纏上了怎麼辦？”
喬卿笑嘻嘻道：“纏上就纏上唄，
反正我陽氣足，分它一些也沒啥關係……”
“那萬一它要分的是你的運氣、你的壽命呢？”封縉雲和他僵持片刻，見喬卿執意要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就算你一定要拆……那也讓我來！”
組長：“…………”
我覺得我有點多餘，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類似的感覺。
但喬卿卻被封縉雲的這番話切切實實地感動到了。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不忍直視他們的組長，趁機衝男人微微搖頭，用口型道：“不是鬼，我知道。”
不是鬼？
封縉雲有些將信將疑。
但出於對喬卿的信任，他還是慢慢放開了手。
“你確定？”他又不放心地問了一遍，“如果沒有把握的話，就讓我來吧。”
“放心，就算不是百分之百，也起碼是八成確定了！”
喬卿心裡有數，很快便把紅布鋪在地上，將那台機子拆得七零八碎。
組長在旁邊默默看著，心下疑惑：
這看上去，好像不太像是在做驅邪的法事啊？
倒像是華強北拆零件賣二手貨的。
突然，喬卿臉色一白，猛地捂住了胸口。
封縉雲的臉色也瞬間變了：“怎麼了？”
“好厲害的冤魂！”卷發青年抖著手，突然指著麵前的虛空大叫一聲，“呔，如今我來，爾等魑魅魍魎的末日已到，還不速速就擒！”
組長被這平地一聲暴喝嚇了一大跳，他看著喬卿過於浮誇的表演，本以為是在做戲，但看到封縉雲臉上焦急擔憂的神色不似作假，也不禁有些將信將疑起來——
難不成，龔導這位師弟，還真是個能通陰陽的行家嗎？
“不行不行，你們這個地縛靈太厲害了！”喬卿連連搖頭，跌跌撞撞地連退幾步，瞅準時機，腳下一軟，正好倒在了來扶他的封縉雲懷裡，“我估計還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
搞影視的基本都信玄學，不然也不會在開機儀式上拜四方了。
組長見他臉色煞白，連連喘氣，這才片刻功夫，就連站都站不穩了，頓時也跟著六神無主起來。
他連忙問道：“那，那大師，這要怎麼辦？”
“放心，”喬卿定了定神，勉強靠著封縉雲站定，“我還有一個辦法。”
他蹲下身，抓起那匹紅布兩角，飛快地打了個死結，眨眼間便將一地零件打包好。
“待我回去做三日法事，不日便歸還！”
他被捂著臉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封縉雲強拉著離開時，還揮著手，遙遙衝這邊喊道。
組長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
末了，緩緩轉頭：“我是不是，又被他忽悠了？”
在場其他人：“…………”顯然。
喬卿被封縉雲抓著手腕，跌跌撞撞地帶到無人的空地上，就這樣還不老實，時不時斜眼瞅他，嘴裡還調笑道：“封哥，你這臉皮也太薄了吧？”
封縉雲鬆開他，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
天知道，他剛才真的差點信了喬卿那一通浮誇的演技。
等反應過來後，封縉雲頓時感覺臉頰一燙——想他在娛樂圈混跡十幾年，還從來沒乾過這種光天化日之下順手牽羊的事！
“怎麼能叫順手牽羊呢？”喬卿振振有詞，封縉雲這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這明明是互幫互助！他們本來也不敢用這台機子，我免費替他們修好了，借用幾天再還回去，這難道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
封縉雲說不過他，隻得無奈歎了一聲氣，問道：“那你現在總能告訴我，這機子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了吧？”
“很簡單。”
喬卿環顧一圈，突然跑到不遠處的樹根底下，用力跳起來，伸手摘了一片葉子下來，在葉脈的反麵打量一番後，興衝衝地遞到封縉雲麵前，“封哥你看。”
封縉雲疑惑地接過來，定睛一看。
“……蟲子？”
“對，就是蟲子。”喬卿笑眯眯道，“之前拍戲的時候，我就在片場無意間發現這邊的樹林裡有一種很小的白色蟲子，喜歡深色和光線暗淡的角落，一般人如果不注意的話，很難發現它們。”
“剛才他們說那個什麼白色鬼影夜晚才出現，我就猜到可能是這種小蟲子爬到了鏡頭裡。但是因為它比較脆弱，一旦受到擠壓驚嚇就會變成半透明的汁水，所以一般人很難發現。”
“沒想到你觀察得這麼仔細，”封縉雲把葉子隨手丟掉，忍不住誇他，“不愧是乾導演的。”
喬卿美滋滋地接受了封縉雲的誇獎。
卻絲毫不知道謙虛，還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起來：“那是。我這人最擅長觀察細節了，尤其是看人，一看一個準。”
兩人並肩走在回劇組的路上。
封縉雲“哦”了一聲，語氣淡淡：“是嗎？那你是怎麼看我的？”
喬卿眼也不眨，彩虹屁張口就來：“封哥在我心目中，那自然是天上地下第一好！不僅人品好，性格好，還業務能力強，帥得驚天動地，出手又賊大方……總之就是哪哪都好！”
封縉雲眼底泛起一絲笑意，嘴上卻道：“這最後一點，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
“哪裡的話，”喬卿嚴肅道，“這隻是封哥你眾多優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其實我最喜歡你哪一點你知道嗎？”
封縉雲從鼻腔裡擠出一個上揚的音調，代表疑問。
“我結交的朋友很多，但他們大多都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名也好，利也罷，等價交換，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喬卿隨口道，“但封哥你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我不一樣？”封縉雲沉默片刻，輕輕問道，“或許我也跟那些人一樣，對你彆有所圖呢。”
“要真這樣，那我才開心死了！”
不遠處就是劇組，喬卿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他：“封哥你要是真想要什麼，就跟我講，不然我睡覺都不踏
實，總覺得我這小廟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不許生氣！我絕對沒有嘲諷的意思，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封縉雲張了張嘴，卻又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
“還不到時候。”他說。
喬卿擰眉問道：“什麼還不到時候？就算現在我還做不到，封哥你總得先給我個努力的方向吧。”
“你不需要努力。”
封縉雲嚅動著嘴唇，近乎無聲地說道。
“封哥，你說什麼？”
但封縉雲卻不願意說了。
他笑了笑，垂眸指了指腕上的表，提醒道：“午休時間快到了，該去準備下午的戲了。”
於是這個話題就此不了了之。
喬卿的想法卻沒有變。
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封縉雲。先不說那一個多億的雪中送炭，因為他生病時的一句話，封哥把自己都搭進來了，這還不叫恩情，那什麼叫恩情？
而且自打來到劇組之後，男人就一門心思地幫他維持起了整個劇組的運作。製片的工作他乾，不是製片的工作他也乾。
相比起另一位下班後忙不迭回家跟老婆貼貼的製片人，簡直是卷王本王！
最後喬卿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次拍攝結束後，主動找到了封縉雲。
“封哥，你也沒必要什麼都自己做吧？咱劇組又不止你一位能乾活的。”
他抱怨道：“再說了，琛哥剛度完蜜月回來，也該讓他乾點正事給孩子攢奶粉錢了。”
尚琛就是他們劇組的另一位製片。
但聽了喬卿的話後，封縉雲卻很詫異：“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麼嗎？”
喬卿搖頭：“沒有。我就是單純覺得，封哥你這樣太累了，每天跟我這個導演一起起早貪黑的，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封縉雲笑道：“就這事？”
他其實是故意安排好時間，每天跟喬卿一起上下班的。
說實話，封縉雲甚至還想過，如果電影永遠不殺青就好了。
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比起獨守著寶藏，封縉雲還是更想看到電影上映後，喬卿被萬眾矚目、意氣風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