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2 / 2)

他最先是見紀明揚的呼吸似乎沒有那麼急促了,就試探地搭了一下他的額頭,額頭還很熱,但比起剛剛的滾燙來,明顯已經降下不少。

“我看看。”盛兮顏把咬了一半的包子放回到碗裡,過去給他搭了脈,麵露喜色。

陳芥菜鹵真得有用!

“藥呢!”

盛兮顏趕緊問了一句。

先前她開了方子,讓他們抓藥來熬的,這藥已經熬好了,正在爐子上溫著,她一問,立刻就有人端了進來。

“喂他喝下。”

盛兮顏吩咐了一聲,自然還是韓謙之來喂。

也不知道是紀明揚的吞咽快了一些,還是韓謙之已經熟練了,這碗藥喂得非常順利。

一碗藥下肚,紀明揚沒有任何的異樣。盛兮顏又觀察了一炷香左右,就拔掉了他身上的三根銀針。

紀明揚依然呼吸平穩,沒有劇咳,更沒有憋喘,除了臉色還難看些,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行了。”盛兮顏毫不掩飾臉上的歡喜,說道:“他的命應該能保住。”

韓謙之就等著這句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老紀,老紀……”韓謙之輕輕喚了兩聲,又向盛兮顏問道,“盛大姑娘,他什麼時候才會醒?”

“從脈象來看,應該是快了……”

盛兮顏的話剛說完,紀明揚就適時地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韓謙之驚喜地喊道:“老紀!”

“咳!咳咳!”紀明揚又是一通劇咳。

韓謙之緊張極了,但這一次,紀明揚隻咳了幾聲就奇跡般地停了下來,然後虛弱地說了一句:“好餓……”

盛兮顏輕笑出聲,她輕快的笑聲讓沉悶了數日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愉悅。

“他能吃東西嗎?”楚元辰問道。

盛兮顏肯定地點了點頭:“能。”

外祖父常說,不管是什麼病,最怕的就是食水不進,隻要還能吃得下,就會有轉機。

“弄點清粥,他應該好幾天都沒進過食了,先少吃點看看,隻要沒有吐出來,就讓他吃。”

等到他一碗粥落肚,出去找陳芥菜鹵的人也陸陸續續趕了回來。

得知紀明揚已經醒了,所有人全都喜形於色,心裡滿是慶幸,慶幸世子爺當機立斷,帶著奄奄一息的紀明揚先來了京城,更慶幸,他們未來的世子妃竟然是個神醫!

除了韓謙之找到的這一壇芥菜鹵外,他們還帶回來一壇三年份的,就是保存的不夠好,壇口的油紙都已經被老鼠咬壞了,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腐臭味,盛兮顏實在很難確定還能不能用,就讓他們先放到院子裡去。

楚元辰看著韓謙之帶回來的這壇子陳芥菜鹵,沉吟了片刻,問道:“它是用來退燒的嗎?”

盛兮顏搖了搖頭,說道:“紀明揚是肺癰,單單用退燒的藥物是沒用的,他熱毒犯肺,隻要體內的熱毒不清,高燒就退不了。這陳芥菜鹵可以用來清除外感毒邪,毒邪一除,燒自然就退了,隻要燒退了,後麵再逐步拔除熱毒,陰滋養肺就可以了。”

這說來簡單,但是無論是肺熱還是肺癰,最難的還是毒邪難清。

所以一旦得了此病,尤其是重症,幾乎很難活命。

“紀明揚起病太急太重,就算現在略有好轉也不能掉以輕心,很可能還會反複。這陳芥菜鹵要繼續吃的。”

她一本正經地說著話,臉上因為熬夜略有疲態,嘴角彎起,頰邊的梨渦略隱略現。

楚元辰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摸,好不容易才控製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仿佛若無其事地瞥開了目光,隨口問道:“彆的發燒能治嗎?”

盛兮顏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外祖父沒說,不過……”她眼睛微亮,身子下意識地湊了過去,像是在說悄悄話一樣,“你們打仗的時候,是不是有人受了傷後就會發燒?然後高燒不退。這也是外感毒邪!所以,我覺得,陳芥菜鹵對外傷引起的高燒不退,也會有用!”

她說完,又站站好了,抿了抿嘴,說道:“隻是我沒有用過,不知道是不是真就和我想的一樣。”

她沒有注意到,楚元辰在聽到這話後,人幾乎呆住了。

在戰場上,最怕的不是受傷,而是受傷後的流血不止,以及高燒難降。

若隻是受傷,不管傷得多重,大多都能救得回來。

但一旦發高燒,幾乎就沒救了。

若這東西真得可以用在戰場上……這可以救回多少人的性命?!

楚元辰的心不由怦怦直跳,慢慢攥緊了拳頭。

盛兮顏展顏衝著他笑著,陽光落在她細膩的肌膚上,仿佛會放光,就算她沒有說話,楚元辰也分明從她臉上看到:快來誇我吧!

楚元辰終於忍不住抬起了手,在她發頂上摸了摸,說道:“阿顏,你真厲害!”

盛兮顏笑得更加燦爛,彎彎的眉眼透著難以掩飾的高興。

感受著他手掌上傳來的溫暖,盛兮顏的耳垂隱隱有些發燙,她飛快地說了一句:“我出去吹吹風。”提著裙裾,拔腿就跑了。

楚元辰的手還伸在半空中,那一瞬間,心裡不禁有些空蕩蕩,他慢慢收回了手,注視著手掌,又輕輕地虛握,好像還能抓住她的體溫。

他的小姑娘,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他的嘴角彎起,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正要跟過去,有人匆匆來稟說有北疆送來的緊急軍務,隻得遺憾作罷。

此刻,已過巳時,日頭烈了許多,在院子裡吹了一會兒風後,盛兮顏的耳垂沒有那麼燙了。屋子裡頭人太多了,又圍著紀明揚七嘴八舌的,她嫌悶得慌,打算去田邊走走再回去。

盛兮顏隨便問了一下,丘婆子就叫上她兒媳婦過來給她指路。

這莊子不大,隻有十來個莊戶,但勝在景致不錯。丘婆子對伺弄瓜果很有一手,就把大半田地開辟出專種瓜果,這個時辰,有不少莊戶正在田上忙碌,揮汗如雨,一派生機勃勃。

“盛大姑娘,咱們莊子上還種了柚子,最近可以吃了。”張西家的也知這就是他們王府未來的世子妃,格外熱絡的說道,“奴婢讓人給您摘一個嘗嘗?”

柚子?盛兮顏眼睛一亮,她記得柚子是長在南邊的,京城還挺難買到的。

見她喜歡,張西家的忙道:“是奴婢的婆母養活的,今年還是第一次結果子。”

她正要使喚人去摘,就見盛兮顏突然停下了腳步,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有十來個人正穿過林子朝這邊走過來。

打頭的中年男人蓄著短須,手搖折扇,麵上帶著上位者的矝貴和不怒而威。

盛兮顏一眼認出,那是皇帝。

她皺了下眉,他們的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是喜歡白龍魚服,微服私訪啊。

不是盛兮顏不想避,實在是她發現他們的時候,皇帝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的身上,顯然是認出她來了。

想想也是,上次自己讓皇帝憋屈得快要吐血,他認不出自己才怪呢。

蕭朔落後皇帝半步,他唇邊含笑,容貌昳麗,閒庭信步間,優雅從容。

一行人徑直朝著這邊走了過來,盛兮顏福禮道:“秦老爺。”

皇帝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她,問道:“原來是盛大姑娘,你怎麼會這兒?”

盛兮顏若無其事地說道:“我隨便走走,正要去摘柚子呢。”

她大大方方的樣子讓皇帝有點意外。

“若秦老爺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反正皇帝在玩白龍魚服,盛兮顏就乾脆睜眼瞎的當他是個普通人。

“等等。”皇帝喊了一聲,說道,“盛大姑娘是自個兒來的嗎?”

他的目光落在盛兮顏的身上,露出了幾分探究。

皇帝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跑來這裡的,他一大早就收到消息,說是楚元辰悄悄帶人離開驛站,正在京郊的莊子上。

想到上次被他潛回京城鬨了一頓,自己最後卻隻能硬是捏著鼻子咽下了,皇帝簡直輾轉難眠,所以,他打算親自走一趟,最好是能把楚元辰堵個正著。

唯有拿捏到了楚元辰的把柄,才能打壓住他的氣焰。

沒有想到,楚元辰沒有見著,卻看到盛兮顏。

盛兮顏顏色極好,姿容稱得上絕色。但皇帝對她並沒有半分欣賞美人興致,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厭惡。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莫不是楚元辰帶她來的?難道他們在太後賜婚前就已經有了瓜葛,還是說,太後的賜婚打從一開始就是中了鎮北王府的圈套……

也就片刻的工夫,皇帝的腦海裡已經上演了一場陰謀大戲。

他的銳目微微眯起,態度更加的強硬了:“阿辰也在這裡?”

盛兮顏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秦老爺,楚世子不是要五天後才回京嗎,我還訂了那天的雅座呢。”

她的臉上並無半點異樣,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皇帝總不能去個小姑娘爭三說四,他丟不起這個臉,就直言道:“前頭是鎮北王府的莊子吧,帶我去坐坐。”語氣不容拒絕。

盛兮顏淺淺一笑,也不挪步,說道:“秦老爺,怕是不太方便。”

一個麵白無須的中年男人尖利著嗓子道:“盛大姑娘,你敢抗旨?”

盛兮顏笑而不語,那樣子似乎是在問:旨在哪裡。

皇帝是白龍魚服,他既然沒有主動揭開身份,自然不能說,他的話就是聖旨。

這幅油水不進的模樣,氣得皇帝差點就變了臉。

“顏姐兒。”

這時,一個溫柔颯爽的聲音在她身後喚道,盛兮顏的心一下子就定了,轉頭甜甜一笑。

靜樂郡主朝她走過來,她步伐邁得很大,但卻不顯急切,人未到,聲先至:“秦老爺,您也一大把年紀了,彆總盯著小孩子欺負。”

作者有話要說:  [1]陳芥菜鹵最初來自明代常州天寧寺,是中國早期的青黴素。

(*它在文裡的效果是誇張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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