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1 / 2)

欽天監監正垂下眼簾, 躬身道:“皇上,京畿近日會有一場暴雨。”

暴雨?皇帝先是不以為然,接著, 他想到了什麼,眉宇緊鎖,坐直了身體說道:“你說什麼?!”

“有暴雨。”監正戰戰兢兢地稟道,“臣前日上過折子。”

這麼一說, 皇帝似乎也想起來了。

的確有過這樣一道折子, 欽天監有預測氣象的職責, 時不時也會報一些暴雨啊, 乾旱之類, 他大多看過也就放下了。

“暴雨在什麼時候?”皇帝鄭重地問道。

“九月二十三日。”

九月二十三。

皇帝的心頭狂跳, 是禮部定下的,楚元辰進京的日子。

當時在定日子的時候, 楚元辰曾多次上折子,經過各種交涉, 最後才定在了九月二十三。難道, 是楚元辰他們也從星相上看出那日會有暴雨, 才特意這麼安排, 就想著要借著暴雨來生事?

皇帝思來想去,楚元辰素來奸詐狡猾,這也確實是他做得出來的。

皇帝先是臉色陰沉, 但隨即又突然輕笑出聲,他似是控製不住心中的狂喜,這笑聲也越來越大,到最後近乎放聲大笑。

監正的頭低得更低了,這笑聲讓他覺得有些瘮得慌。

皇帝的臉上笑意未收:“這是得虧了列祖列宗庇佑。”

自己差點又要被楚元辰給算計到了, 雖說小小的暴雨也影響不了什麼,但保不齊就會一有些愚民會被唬住。而現在,能讓楚元辰他們的心思落空,對皇帝來說,這種感覺簡直暢快到了極致。

他默默地轉過了一會兒玉板指,心中有了打算,下令道:“來人。宣禮部尚書。”

“是,皇上。”

內侍躬身立刻應命,匆匆下去了。

監正站在下首,皇帝沒讓走,他也不敢走,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蕭朔幾眼。

蕭朔眼簾微垂,纖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了一片淡淡的倒影,掩過了他眼神的微妙變化。

這一夜,禦書房熱鬨很,早已經關上的宮門被皇帝破例下旨重新打開,從禮部尚書到內閣都被陸續宣召,為的隻是皇帝要臨時更改楚元辰回京的日期。

聞言,所有人都驚了。

楚元辰一行人已經到了驛站,並且早就定好了九月二十三進京,禮部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也就隻有五天而已,皇帝臨時這麼一改,很多事都要重新安排。

禮部尚書苦著臉,勸了又勸,但皇帝堅持得很。

皇帝更是一臉鄭重地說道:“朕想了又想,楚元辰此次立下的是開疆辟土的大功,朕還是決定親自去迎他進京,哎,但無奈朕近日身子實在不適,也就隻能延後幾日了。”

禮部尚書簡直要瘋了。

先前內閣幾次上折子,都是想讓皇帝親自去,以示皇恩浩蕩,但皇帝怎麼都不肯,現在都和楚元辰商議好了,日子也都定下了,皇帝又突然改了主意要親迎,這朝令夕改的也不過如此吧?

“朕已經決定了。愛卿不用再勸。”

皇帝思來想去,這日子已經定下了,沒有合適的理由,怕是說服不了內閣。

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隨便亂來。

這麼一來,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也就隻有他親自去迎。

兩害相權取其輕。

皇帝都這麼說了,再加上,皇帝親迎確實禮製規矩要更加隆重,九月二十三日肯定來不及,禮部尚書隻得再跑去跟楚元辰交涉,這一來二去的,足□□涉了三、四天,東拉西扯,才又再度定好了時間。

這一番來回奔波,禮部尚書簡直身心俱疲。

於是,京城裡頭那些訂好的酒樓雅座也全部都要跟著改日子,老板們在心裡頭把禮部罵了個遍,覺得他們實在不靠譜,確定下來的日子都能說改就改,然後,又趕緊派人去跟定了位的客人們說一聲。

等到九月二十三的那天,盛兮顏拿到了酒樓送來的新的小木牌。

“姑娘。”昔歸回道,“日子改到了九月二十八。”也就是往後延了五天。

盛兮顏微微頜首,她去莊子上給紀明揚複診的時候,楚元辰就已經告訴她了。

紀明揚恢複得不錯,高燒已經完全退了,隻是還略微有些咳嗽,喉嚨沙啞,胸口時不時會有些悶痛。因為大病了一場,整個人也格外的虛弱,走幾步就要大喘一會兒,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一天一天的好轉。

除了陳芥菜鹵日日還要接著服用外,盛兮顏又給他留了一張方子,固本培元,滋陰養肺。盛兮顏估摸著再養上十天半個月也就能完全好了。

盛兮顏笑吟吟地說道:“九月二十八,這個日子不錯。”說著話,止不住地打了個哈欠,像是隻慵懶的貓兒。

她這幾天睡得少,除了去過一趟百草堂,買了些藥材,幾乎都窩在了小書房裡忙,一直忙到昨天才結束。

她懶洋洋地靠坐在美人榻上,剛想歇個午覺,想了想又說道:“你去把我的針線簍子拿來,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卷青蓮色的料子,你去幫我找找,找到的話,剪一尺過來。”

昔歸怔了怔,趕緊去了。

盛兮顏自打重生後,就沒做過針線活,最多也就打打絡子。

不過,繡活這種事,一旦學會了,就跟刻在骨子裡頭似的,想忘都忘不掉。

她先興致勃勃地去小書房親手畫了一張繡圖,等昔歸把料子和針錢蔞子拿來後,就是一通熟練的裁剪、挑線,然後便捧著個繡花手繃,靠坐在美人榻上,專心致誌地繡了起來。

她微微低著頭,穿針引線,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頰邊的梨窩若隱若現。

每一片竹葉,她都用了近十種綠色,又不停地變幻著針法,各種綠色的過渡和銜接都極為自然,竹葉的每一絲紋理全都繡得栩栩如生,仿若觸手可及。昔歸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

她還以為姑娘是不擅女紅呢,沒想到,姑娘不是不擅,隻是不想費這個心神,這一旦認真起來,怕是連京城裡最出色的繡娘都比不上。誰會用十幾種綠色的繡線隻為了單單繡一片竹葉呢。

在第一片竹葉快要繡完的時候,正院有人過來稟說,讓盛兮顏過去一趟。

琥珀站在下頭,恭恭敬敬地說道:“是大姑奶奶和表姑娘來了。”

怎麼又來了?!

不是前幾日剛來過嗎,這是等不及要大歸了?

對盛兮顏來說,反正她也快嫁了,完全不在乎盛氏要不要大歸,半點都不想去湊這個熱鬨。

盛兮顏頭也不抬地說道:“不去。沒空。”她算過了,先花兩天把竹葉繡好,後天繡竹節,然後繡祥雲,最後再花一天做荷包,剛剛好!

“姑娘。”琥珀遲疑了一下,說道,“老爺也回來了。”

也就是說劉氏已經說服了盛興安過繼趙元柔的事?

這和自己也沒關……等等!

盛兮顏抬起頭,杏眼一眯,眸中的輕鬆愉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是鋒芒銳利。

“難道他們是想把人過繼到我母親名下?”

她的聲音不響,但帶出來的威壓讓人不寒而栗。

琥珀的肩膀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回道:“是的。奴婢聽到夫人與老爺說,想把表姑娘過繼到先夫人的名下。”

嗬。

盛兮顏發出了一聲冷笑,她把繡繃往美人榻上一丟,拂了拂衣袖起身道:“那我倒要過去瞧瞧了!”

昔歸悄悄塞了一個銀錁子給琥珀,匆匆跟上。

正院的堂屋裡,盛氏和趙元柔都在,自打那日在永安長公主府彆過後,盛兮顏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趙元柔了,如今瞧著倒是略有些清瘦,她又看了一眼一臉嚴肅地站在趙元柔身後的嬤嬤。她認得,這是永寧侯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好像是姓王。

趙元柔同樣也在打量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探究。

她起身與盛兮顏見了禮,狀似無意地含笑道:“顏表姐,聽說靜樂郡主賜了一位嬤嬤給你,怎麼就沒有看到呢。”

盛兮顏不冷不熱地說道:“用著不順手,還給郡主了。”

還、還了?趙元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寧侯夫人就是因為聽說靜樂郡主賜了嬤嬤給盛兮顏,就也弄了這個王嬤嬤給她。這嬤嬤簡直煩不勝煩,喝水要管,吃飯要管,連她出門都要管,她忍了又忍,才沒把人趕回去,也就想著鎮北王府的規矩肯定要比永寧侯府多,盛兮顏肯定會比她更慘,沒想到,盛兮顏居然把人還回去了?

盛兮顏理所當然地說道:“本就是郡主送來伺候的,既然用得不順手,就不必留著了。”她笑吟吟地說道,“柔表妹,你說呢?”

盛兮顏明白她在氣什麼,從上一世起,趙元柔最厭的就是有人處處拿著規矩來管束她,而永寧侯夫人又自詡出生世家,對規矩看得極重,從前趙元柔雖有並嫡的名義,但到底不是正經的世子夫人,在加上周景尋護著,永寧侯夫人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現在,永寧侯夫人可不會輕易接受一個家世普通,規矩平平,甚至不服禮教的世子夫人。

趙元柔:“……”

她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說道:“顏表姐,你說的是,用不順手,還留著什麼呢?”

最後半句話,她說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