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1 / 2)

楚元辰此言一出, 玄武殿中先是一靜,隨之又是一片嘩然。

皇帝掩去了臉上的不快,隻笑道:“阿辰, 你不懂。”

這“不懂”兩個字, 惹來楚元辰輕輕一笑, 他並未說話, 然而那囂張至極的笑容落在皇帝的眼裡, 就仿佛在說:我不懂還有誰懂。

皇帝慢慢地轉了轉玉板指, 床弩的威力他是親眼見識過的, 絕非虛假, 斷不能為楚元辰這三言兩語所影響。

臣子們有些遲疑。

誰都知道,論起實戰,在場的怕是沒有人比得上楚元辰。他說床弩無用……可若是床弩真能做到十裡之外,百發百中的話, 豈會是無用之物?!

眾人各有心思。皇帝虎目一掃, 一目了然,好興致被破壞了一半。

他的麵色微冷,說道:“床弩有用還是無用, 阿辰隨朕一同去看看就知,總不能做紙上談兵。”他隻差指著鼻子說楚元辰不懂裝懂,紙上談兵了。

皇帝說完, 一甩袖, 率先走了玄武殿,其他人紛紛跟上。

趙元柔等這一幕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楚元辰的背影,心裡很是不屑。

在戲園子的時候,楚元辰就對她的圖紙沒有半點興趣, 一心隻對盛兮顏獻殷勤,當時,她還以為他是目光短淺,現在看來,這何止是短視,就連一點對武器改革的靈敏度都沒有。

她就等著,一會兒楚元辰大驚失色的樣子。

玄武殿前的演武場上,早就擺放上了一架弩床。

對於軍中人來說,床弩的樣子他們都不陌生,而麵前這架床弩就有些特彆了,在上麵除了裝置有尋常的三張合並起來的強弩外,矢道上還安裝了一個黑色的圓桶長狀物。

“這叫瞄準鏡。”皇帝朗聲介紹道,“使用它可以看到十裡開外的一片葉子。”

十裡其實也不是太遠,目標大的話,用眼睛也能看到,可若是一片葉子,就難了。

皇帝又補充了一句道:“這葉子上的紋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兵部尚書沉吟著問道:“皇上,可是使用這瞄、瞄準鏡來觀察目標?”

皇帝含笑頜首。

吳將軍眯了眯眼,有些不太明白,也跟著問道:“皇上,那……”

皇帝打斷了他,好脾氣地說道:“愛卿一看就知。”

皇帝爽朗地說道:“朕前幾日已經試過,如今就與眾愛卿一同來瞧瞧這床弩的威力。”

宋遠揮了一下手,就有幾個禁軍把一個靶子推到了距離床弩十裡的位置。

“朕就親自一試!”

皇帝哈哈一笑,興致高昂地主動上前。

當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曾帶過一次兵去嶺南,當時,也帶了幾架床弩,因而皇帝對它並不陌生。再加上在宮中的時候他曾試過幾回,這會兒有模有樣地先是搭上一支巨型鐵矢,再用絞軸把弦拉滿。

皇帝透過瞄準鏡清晰地看準了目標,正對紅心,按下了板機。

重矢脫弦而出,有如風馳電掣般,帶出了一陣淩厲的破空聲,眾人隻看到一道黑色殘影劃過,然後,“砰”一聲巨響,鐵箭準確地擊中了靶子的紅心。

鐵矢的力道極重,擊中靶心後還把靶子往後推出數百米,靶子被重重地撞飛在地上,從紅星處裂開,碎成了兩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幾乎是看呆了。

在軍中,擅弓箭和騎射的人不少,可能箭箭都能正中目標的,就少之又少了。能算能箭箭命中,弓箭的射程最多也就三百步,比起床弩而言實在不值一提,更彆提這力道了。

方才皇帝說百發百中,他們其實多少有些將信將疑,現在親眼所見,他們的眼中滿是震撼。

皇帝朗聲一笑,遺憾道:“這演武場還是太小了些。瞄準鏡再改進一番的話,看清二三十裡不在話下。”

他麵上遺憾,聲音中透出顯而易見的炫耀。

兵部尚書麵帶喜色地恭維道:“此物甚勇,本就不該用於演武場,待到兩軍對戰時,自有它大展身手之處。”

皇帝撫掌頜首道:“說的是,戰場上才是它的用武之地。”

立刻就有人跟著道:“我大榮得此神物,是大榮之福,是百姓之福。”

“有此物,日後大榮必能縱橫沙場,萬軍莫敵,四方來朝。”

“皇上英明!”

……

一連串的恭維聲句句都說到了皇帝的心坎裡,他越發神清氣爽,再度看向楚元辰,淡笑道:“阿辰啊,你如今覺得這床弩如何?”

楚元辰還是那句話:“此物無用。”

他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裡,似是真得完全沒有把這床弩放在眼裡,甚至對它的威力也視若無賭,就好像留在這裡看上一眼,也是在浪費時間。

皇帝的臉色很不好看,壓抑著心底的不滿說道:“如何無用?”

皇帝抬手一指床弩,冷笑著說道:“它可以正中十裡外的目標。你做得到嗎?”

楚元辰問道:“皇上以誰為目標?”

“一切!”皇帝堵著一口氣,脫口而出道,“包括你。”

四下一片嘩然。

有人暗怪楚元辰實在太不給皇帝留顏麵,更有心思靈敏的想到了楚元辰回京那天的事,一時間,心緒翻滾。

楚元辰隻笑,他的桃花眼一眯,一直以來的隨性在一瞬間收斂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鋒芒畢露。

“皇上要不要試試呢?”

他的嘴角微翹,似乎是在笑,這笑容,卻讓人望之膽寒。

耶律齊對這笑容簡直深有體會,當初,在燕國都城的城牆下,楚元辰就是帶著這樣的笑,一箭射殺了燕國的君主。

燕國破國後,楚元辰走進燕國王宮,坐在王位上,也是帶著這樣的笑,對他們說:要麼臣服要麼死。

耶律齊眸色幽深。

“阿辰。”皇帝的嘴角掠過一抹充滿惡意的笑容,一閃而視,然後又憂心忡忡地說道,“你呀,就是好勝心太強,若是不小心傷到了你,朕又該怎麼向你祖父交代。”

他歎了一聲,做足姿態後,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阿辰你是領兵之人,對床弩許是也用得多了,你既然覺得這床弩不妥,肯定是有不妥之處。”

他似乎是生怕楚元辰反悔,飛快地說道:“阿辰願意替朕試試也好。”

一錘定音。

楚元辰笑著抱拳道:“是!”

眾人麵麵相覷,都想不到,一場好端端的試弩怎麼就演變成了這樣的局麵。

“皇上。鐵矢無眼。”

“是啊,皇上,這若有萬一可就難以挽回了啊。”

“請皇上三思。”

皇帝抬了抬手,說道:“眾卿不必再勸。”他一派大義凜然的樣子,“此床弩朕是打算用於禁軍的,阿辰來替朕試弩也是一片忠心。朕豈能辜負了他的苦心……”

皇帝還在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盛兮顏已經懶得再聽,她盯著楚元辰的身影,杏目明亮,緊張地捏了捏拳頭。

有緊張,沒有害怕。

她相信楚元辰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他敢說,就有十足的把握。

她信他。

楚元辰這時也忽然看向了她,在人群中,他輕易就找到了她。

兩人目光相對,楚元辰對她眨了下右眼,盛兮顏的心一下子更定了。

楚元辰讓內侍去把他的烏蹄牽了來,身上連輕甲都沒有披上一件,就這樣輕裝上陣地進了演武場。

他一策馬,烏蹄與主人心意相通,撒開蹄子,飛奔到剛剛靶子的位置,然後悠閒地踩了踩蹄子,楚元辰俯身摸摸馬首,這一人一馬就像是在踏秋,連看也沒有往床弩的方向看一眼。

皇帝依然是親自動手。

他陰冷的目光直視著楚元辰,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

就算楚元辰死在鐵矢下,也不過隻是意外,所有人都知道,是楚元辰自找的,是楚元辰自己不自量力。

皇帝的心怦怦直跳,是興奮,這種興奮,讓他的臉上不自覺得露出了笑容。

北燕已經降服,北疆再無大患,隻要沒有了楚元辰,鎮北王府也終於可以斷了傳承。

皇帝調整床弩,黑色的鐵矢散發著冷冽的光芒,箭頭對準了楚元辰。

他按下了板機。

一支極具重量的鐵矢在三張強弩的同時帶動下,朝著目標急射了過去,眾人幾乎都能夠聽到這鐵矢在脫弦的一刹那迸發出的巨響。

楚元辰還正背對著床弩。

他們都清晰地記著剛剛那塊靶子的下場,不由為楚元辰捏了把冷汗。

然後,眼看著鐵矢距離楚元辰隻有不到百米,烏蹄突然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它隻跑開了兩步,就停了下來,鐵矢在他們的身邊飛過來,然後,餘勢儘消地掉落在地上。

烏蹄回過馬著,衝著鐵矢打了個響鼻。

馬不會說話,就是馬表現出來的不屑,比會說話更讓人冒火。

皇帝:“……”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彆去跟匹馬計較,然後調整好床弩,射出了第二箭,鐵矢依然從他們的身邊飛過,掉下。

烏蹄過去踩了兩腳,然後,後腿一踢,把鐵矢遠遠地踢飛了出去。

這一次,烏蹄對著皇帝的方向又是一個響鼻。

盛兮顏掩嘴止住笑,她摸了摸袖袋,決定一會兒請它吃麥芽糖!她做得麥芽糖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