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1 / 2)

“姑娘, 呀!”

正背過去燒水的昔歸聽到動靜,剛轉過身來就嚇了一跳:“你是誰?”

這小姑娘生得瘦瘦小小的,身上的粗布衣裳打了好幾個補丁, 洗得都已經泛白了,上麵還沾著一些泥巴, 她的皮膚粗糙暗黑,小臉上沒有幾兩肉, 顯得眼睛格外的大,眼型很漂亮, 眼尾略微, 就是眸光暗淡無神, 沒有桃花眼所獨有的眼波瀲灩,反而像是蒙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黑霧。

她見到馬車上還有人的時候, 先是怔了怔,隨後,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眼眶裡立刻浮現起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變得有些朦朧。

“姐姐……”她的聲音軟綿綿的, 可憐巴巴地看著盛兮顏, 帶著祈求地說道, “有人在追我, 你讓我躲躲吧。”

盛兮顏挑了挑眉梢,溫聲問道:“是誰在追你?”

“是壞人。”含在眼眶裡的淚水一下子就滾落了下來,臉頰上濕成了一片。

她本就生得瘦小,一掉眼淚,就更加的可憐,像是流落在街頭的幼獸, 小心翼翼地往路人身上蹭,想要尋求一份嗬護。

“肯定是往這裡走了!”

“趕緊再找找,這丫頭片子狡猾著呢!”

馬車外頭有些喧鬨,盛兮顏撩開窗簾看了一眼,就見有兩個夥計打扮的青年正在四下找尋著什麼,他們兵分兩路,一個往人群裡擠,另一個探頭去看來往的馬車。

盛兮顏的馬車單看規製就是朝中命官家裡的,他們遠遠看了一眼,沒敢過來問。

盛兮顏放下了窗簾,小姑娘抽泣著說道:“姐姐,你彆把我交給他們好不好?他們是百花樓的,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百花樓?”

這一聽就是青樓楚館的名字。

“姐姐,你就救救我吧。”小姑娘的眼眶紅紅的,她的上半身稍稍前傾,小心地朝盛兮顏靠近了一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有些安全感。

“姑娘。”昔歸先心軟了,悄悄拉了拉盛兮顏的衣袖,幫著求情。

盛兮顏毫不動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確定他們是百花樓的,而不是前頭的廖氏醫館?”

他們從她馬車旁跑過去的時候,她聞到他們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藥味,而且,他們衣服的胸口上分明繡了一個小小的“廖”字。

“廖”和“百花樓”,這幾個字,她還是分得清的。

昔歸默默鬆開了捏著盛兮顏袖子的手,還是自家姑娘眼光毒辣。

盛兮顏笑眯眯地說道:“他們追你,莫不是你偷拿了他們什麼東西?”

小姑娘抽泣著,眼眶更紅了:“姐姐……”

“彆裝哭了,你裝得是很像,但是……”盛兮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搖了搖,“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為她也裝過,而且裝得更像!

小姑娘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未乾的淚漬,默默地坐直了身體,眼中剛剛還在滾動的淚水,一下子就消失地乾乾淨淨,變得麵無表情,桃花眼暗沉如幽深的深潭,望不到底。

她的嘴角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這瞬間的變臉讓盛兮顏的心裡有些微妙,有些複雜。

盛兮顏的聲音不由柔和了一些,問道:“你偷拿了他們什麼?”

小姑娘把手伸進了袖子,取出了一小碇銀子,還有一根老參。

這兩樣東西就放在她的掌心中,她手掌攤開,伸到了盛兮顏麵前。

盛兮顏注意到她掌心裡生著好幾個薄繭,剛到十一月,她的手指上就生了好幾個凍瘡,有些腫大和潰爛,還有好幾道明顯被藤條打過的紅痕。

見她在看自己的手,小姑娘也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反而把手掌往她麵前送了送:“給你。”

她的聲音裡,不似剛剛那樣帶著祈求和討好,而是沒有一絲感情的冰冷。

“東西給你。”她說道,“你想把我交出去就交吧。”

她說的冷靜極了,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盛兮顏沒有動,不知怎麼的,她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努力的,認真的想要活下去的影子。

誰不想光明正大的活著?但有的人卻不得不自己替自己來掙得一份生機。

就算重生至今,盛兮顏自己也是用過了不少手段,才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盛兮顏抬手接過銀子和老參,自己又額外加了一塊碎銀子,一並給了昔歸,讓她去處理。

昔歸下了馬車。

她們沒有把她交出去,讓小姑娘有些意外。

她一開始是躲在牆角那裡,想趁著人多跑走的,結果正好看到這輛馬車停下,見馬車上的人下去了,她才乾脆躲了上來。

原本隻是打算避避風頭的……

她的睫毛顫了顫,沉默地坐著,直到,她聞到了一股很是香甜的滋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腹中傳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一塊還散發著熱氣的馬蹄糕遞到了她的麵前,盛兮顏眉眼含笑,聲音溫和似水:“吃吧。”

小姑娘彆過頭去。

盛兮顏笑道:“就當作你用剛剛那錠銀子買的,好不好?”

小姑娘又把頭轉了回來,對上了一張帶著溫和笑意的臉。

眼前這個人,前一刻才揭穿了她,現在又溫和地給她吃的。

她遲疑了一下,飛快地拿過了馬蹄糕,直接就塞進嘴裡,沒嚼幾下就囫圇吞了下去。生怕她噎著,盛兮顏趕緊給她倒了杯茶,遞到了她的手上,然後用帕子又拈起了一塊給她。

就著茶水,小姑娘一口氣吃掉了四塊,才依依不舍地住了手。

她還沒吃飽,連半飽都不夠,但食盒裡的馬蹄糕已經被她吃掉一半了,她不能全吃光。

“姑娘。”昔歸上了馬車,稟道,“人已經打發走了。”

東西送還,又多添了一塊碎銀子,就算對方還有些罵罵咧咧,也適可而止地收了手。

小姑娘緊繃的肩膀放鬆了:“我走了。”她說著就要跳下馬車。

盛兮顏剛要讓昔歸拿兩個銀錁子給她,小姑娘的身體突然一晃,直接就麵朝下摔了下去。

“呀。”

昔歸驚住了,她趕緊扶住了她,入手就覺得她身上滾燙,昔歸連忙焦急道:“姑娘,她發燒了。”

“先把她放下。”

盛兮顏過去給她探了脈,眉頭輕蹙了起來。

剛剛盛兮顏就覺得她麵色灰暗,原以為她是餓極了,沒想到還發著燒。

盛兮顏懊惱了一下,自己的經驗果然還是不夠,望聞問切,要是外祖父的話,肯定不搭脈也能看出她在發燒。

“昔歸,你先去幫我去抓一副藥。”

車廂裡沒有紙筆,所幸昔歸的記性不錯,盛兮顏念了兩遍,她就全記住了,匆匆去辦。

盛兮顏拿出針包,單手扶著她,讓她瘦小的身子靠自己身上,然後反手把銀針紮進了她脖子後麵的大椎穴。

然後是合穀穴,曲池穴……

她燙得很厲害,從脈像上來看,應當是得了風寒,隻不過她實在太過虛弱,一個小小的風寒就摧枯拉朽,讓她整個人都垮了,身體掏空的非常厲害,這絕不是三五天就能做到的,至少也是經過了長年累月。

小姑娘閉著眼睛,發出難受的嗚咽聲,似是有點清醒,又似有些迷糊。

“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盛兮顏落下了最後一根針,她慢慢地陷入了沉睡,氣息也漸漸平穩。

“顏姐姐!你沒去看太可惜了……”

看完了大半場熱鬨的程初瑜愉快地回了馬車,一看見馬車上多了一個人,她挑眉問道:“這是誰?”、

“不知道。”盛兮顏搖搖頭,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下,又道,“她發燒了,燒得很重,我留她休息一會兒。”

程初瑜點了點頭,她自己給自己倒了茶,一口氣喝完了大半杯,問道:“她睡著了嗎?”

“暫且是睡著了。”盛兮顏當著她的麵,把小姑娘身上的銀針一一拔了,再抬手搭在她的額頭試體溫,頭也不抬地說道,“我讓昔歸去抓藥了,我們過一會兒再走。”

“好!”程初瑜剛應完,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她剛剛是在拔銀針,不敢相信道,“顏姐姐,你會醫術?”

她驚訝地連聲音都拔高了一些。

“我外祖父教的。”盛兮顏的杏眼裡仿佛含著光,驕傲地說道,“我外祖父的醫術好極了。”

程初瑜不依地抱著她的手臂蹭了蹭,嗔怪道:“你都不告訴我!我娘讓我女紅的時候我都告訴你的。”

盛兮顏趕緊討饒:“我最近剛開始學,真的。”

程初瑜立馬就信了,更加崇拜地說道:“原來顏姐姐剛學就能救人啊,顏姐姐真是太厲害了。”

盛兮顏被誇得柳眉彎彎,臉上露出小小的得意。

笑鬨過後,程初瑜話鋒一轉,說道:“顏姐姐,你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嗎?”她生怕吵著小姑娘,把聲音放得很輕。

盛兮顏搖搖頭,她把小姑娘安置在椅凳上,又拿一條毯子給她蓋上。

程初瑜來勁了,說道:“今天本來是永寧侯府過來下聘的,然後,昭王突然來了,口口聲聲說是絕不讓趙元柔嫁給周景尋,當時趙周兩家已經在寫婚書了,昭王直接衝過去把剛寫到一半的婚書給撕成了兩半。”

程初瑜有些咋舌,她到的晚了,這一幕已經發生過,是她從其他人嘴裡打聽出來的。

“昭王信誓旦旦地說,他已經求得聖旨,很快就會來娶趙元柔的,讓永寧侯夫人帶著聘禮趕緊走。說是周景尋根本不珍惜趙元柔,不配和她相伴一生。”

盛兮顏也快聽傻了,這簡直超越了她的認知,她原本對趙元柔的事早就沒有興趣,然而現在,卻忍不住追問道:“後來呢?”

程初瑜比手劃腳,神采飛揚地說著:“昭王就坐在那裡不走,硬是不讓兩家立婚書,僵持了好久,後來周景尋就追了進來,拉起昭王就是一拳。”

這些她也是聽彆人說的。

程初瑜有些可惜,要是早知道會有熱鬨看,她就等看完了再去女學報名呢!

她說道:“我剛剛過去的時候,周景尋和昭王還在打呢,昭王讓隨身的侍衛彆幫忙,非要和周景尋決出個你死我活,還大放厥詞,說是誰贏了誰才有資格娶趙元柔。”

盛兮顏好奇地追問道:“打出結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