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2 / 2)

思緒間,安平侯進了禦書房,向皇帝見過禮後,謝恩道:“臣代替父親謝過皇上隆恩。”

他抬袖拭麵,感激涕零。

安平侯一家到了京城後,皇帝時有賞賜,他早就該進宮謝恩,是皇帝把日子定在了現在。

皇帝歎息道:“嶺南王當初之事也是先帝沒有細查之過。”

“先帝日理萬機,一時失查也是在所難免的,先帝對父親恩深似海,父親在天之靈,也必會感念先帝的一片仁心。”

君臣二人一唱一搭,盛是融洽。

皇帝淡笑道:“朕聽聞愛卿有二子,長子已經滿十二歲了,下次帶來給朕瞧瞧。薛家是行武出身,孩子們還是不應該荒廢了,若是能有些出息,朕必會重用。”

安平侯心中狂喜,再度謝恩。

他們家雖然是侯府,也不過隻是個虛爵,除了富貴以外,什麼也沒有。

皇帝這顯然是賜了兒子一個前程呢。

不管是習武還是行文,還是得有個差事,不然誰也不會高看他們一頭的。

有了皇帝的這句話,他們安平侯府一定會蒸蒸日上的。

安平侯激動極了,臉上滿是笑意,又一次感恩君恩。

皇帝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先帝在挑嗣子的時候,特意挑的是老實聽話的,在如今看來,這還是個挺有眼力勁的,不錯。

他滿意地微微頜首,話鋒一轉,說道:“薛愛卿,你父母如今還停靈在皇覺寺,朕一直想讓他們入土為安,你是薛重之的嗣子,理該也一同參詳一二。”

安平侯忙道:“是。”

皇帝見他乖覺,說道:“當年先帝曾為你父母挑了一個衣冠塚,那是一塊風水寶地,朕就想著讓你父母葬於此地,薛愛卿,你認為呢。”

皇帝說著,朝著禦書房裡的楚元辰看了一眼。

皇帝早就想讓薛重之葬在當年那個衣冠塚裡,省得夜長夢多再折騰,偏偏楚元辰非說風水不好,硬是攔下。

楚元辰也不想想,薛重之是有嗣子的,哪裡由得著他一個外人來做主。

皇帝挑釁地挑了一下劍眉,覺得自楚元辰回京以後,自己總算能夠勝他一籌了,這種長久以來憋在胸口的憋屈感也仿佛少了一些。

安平侯的確乖覺,皇帝一提,他就連忙道:“皇上隆恩,臣替父親感激不已。這衣冠塚,臣也曾去拜祭過,的確是塊風水寶地,皇上您用心良苦。”

皇帝臉上的笑意更重了,心道:也許自己早就該把安平侯叫來京城了。

有些事,他這個嗣子,比楚元辰這個外人,說話管用呢。

而且,皇帝心裡頭也明白,這朝堂上還是有幾個嶺南軍舊部的,有幾個禁軍將領更是在嶺南積攢了功勞後回來的。他們直到如今,也依然對薛重之念念不忘,

薛重之死了,嶺南王府的後人也應該能讓這些人另眼相待。

安平侯的長子是薛重之名義上的嫡長孫,讓他從軍,由他出麵,能讓這些嶺南王府的舊部更加忠心於朝廷,再過個十幾年,就能徹底分化了。

這麼一想,皇帝底氣十足。

再看楚元辰時,皇帝不由笑著問了一句:“鎮北王,你說呢?”聲音裡帶著一點挑釁的意味。

楚元辰默不作聲,過了幾息,他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抱拳道:“皇上,臣略感不適,先行告退。”說著也不等皇帝回答,轉身拂袖而去。

禦書房裡皆是一靜,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楚元辰居然會這樣大膽,當著皇帝的麵,一言不合想走就走,這也實在沒有把皇帝放在眼裡吧?

不過,再想想,如今的楚元辰也確實有這個底氣。

除非他光明正大的謀反,不然怕是誰都動不了他。

皇帝:“……”

他先有些惱了,後見楚元辰被自己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又有一種打從心底裡升騰而起的暢快。

正拿起茶盅想要喝上一口,就見楚元辰在路過安平侯身邊時,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皇帝微微一怔。

總感覺楚元辰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安平侯被他看得打了一個激靈,而緊接著,楚元辰就出了禦書房。

皇帝忍不住狐疑著問道:“薛愛卿和鎮北王很熟?”

“王爺前幾日剛來過臣的府上探望太夫人。”安平侯生怕皇帝忘記,又連忙補充道,“臣府上的太夫人便是臣的外祖母。”

皇帝點了點頭,楚元辰去過安平侯府的事,蕭朔早已經告訴他了。

這諾大京城如今全在東廠的掌控中,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他。

隻是……

皇帝思吟了片刻,問道:“太夫人身子如何?”

安平侯驚了一下,連忙道:“太夫人一切安好,太醫剛來瞧過,也就是一些老毛病,無礙的。”

“那就好。煩勞愛卿好生照顧著。”皇帝轉了轉玉扳指,又說道:“朕想過了,就定在十日後,眾愛卿與朕一同去祭拜薛重之。”

已經十二月中旬,再晚就該封筆封印,準備過年了,還是在年前去了,也能了了一樁麻煩。

“眾位愛卿認為如何?”

皇帝都這麼說了,自然沒有人反對,而且祭拜薛重之也不是什麼壞事。

大太監宋遠更是在一旁湊趣著道:“皇上對薛王爺也真是君恩深重。”

皇帝深以為然。

宋遠低眉順目地給皇帝斟滿了茶水,說道:“奴婢聽聞京城裡的文人學子,前些日子做了不少文章,哎,這些學子們行事也太過偏頗了。”

這事皇帝也是知道的。

自打自己替先帝下了罪己詔後,那些個文人學子就吃飽了飯沒事乾,含沙射影地寫了好些文章,字字句句,簡直看不下去。皇帝本來是想讓錦衣衛去把那些膽大包大的人都給拿下的,還是蕭朔勸了他,說是堵不如疏。尤其這事才剛出,若大張旗鼓的去拿人,反而會落了口舌,給鎮北王府可趁之機,皇帝想想也是,才勉強忍了下來。

現在一想到這件事,他依然滿臉的不痛快。

宋遠察顏觀色著說道:“這些學子們隻看到皇上您為先帝下了罪己詔,卻不知先帝把薛王爺視為知己。若是他們知道誤會了先帝,必是會後悔不已的。”

皇帝頻頻點頭。

這些個文人書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就敢在那裡妄議朝政,指手劃腳,簡直該死!

對了。

“堵不如疏……”皇帝喃喃自語,忽然意識到蕭朔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他心念一動,說道:“鄭愛卿,祭拜那日也叫些學子們一同過去。就說,就說……”他思考了一下,找了個理由,“就說是給薛重之寫墓誌銘,朕想為他出書立傳,你和孫愛卿辛苦一下,多挑挑,挑一些合適的。”

他在“合適”兩個字上落了重音,眾臣都是心領神會,皇上是想挑前些天文章寫得最多的,以及在文人學子中間略有威望的人。

皇帝心思幾乎是擺在了臉上,他是想讓這些人看看皇家對薛重之是有多麼的情深義重,到時候,他們也該寫上幾篇文章來歌頌先帝,讚頌自己,總能彌補了當日之過。

皇帝越想越認為這樣可行,鄭益趕緊躬身應命。

當天就以朝廷的名義發了公告,除了京城裡頭那幾個頗富盛名的舉子外,但凡有意向的都能去國子監報名,並由國子監挑選。

對於學子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極佳機會。

正所謂“貨於帝王家”,明年就是春闈,他們大多都是提前到京城,準備春闈的。

若是憑自己的文采能在皇帝麵露露臉,對前程也是大有好處。

一時間,去國子監的人趨之若鶩。

昔歸去百草堂結款回來的時候,就跟盛兮顏玩笑著說了,又道:“……奴婢在華上街的時候,聽說有很多舉子都去報名了。”

盛兮顏饒有興致地問道:“可曾聽說,皇上把祭拜的日子定在了哪天?”

昔歸笑道:“十二月二十三。那些學子們都生怕來不及呢。”

還有十天。

盛兮顏微微垂眸,思忖片刻後,話鋒一轉,問道:“施藥施得怎麼樣了?”

“古大夫說您的方子簡直太妙,除了那些病得實在太重的,一般吃下三劑就會有效,還有些輕的,吃了一劑就好。”

盛兮顏嘴角勾了起來。

昔歸說道:“古大夫為了謝您贈的方子,決定在京城裡義診,奴婢去的時候,百草堂裡滿滿的都是人。”

盛兮顏微訝,隨即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歡喜,撫掌道:“這樣也好。”

這樣肯定會有更多的人得救的。

“昔歸,你去讓人替我準備馬車,”盛兮顏說道,“再問問馬嬤嬤和徐嬤嬤,她們誰願意和我一同出去。”

昔歸立刻去辦了。

這兩位嬤嬤就是太後賜下的,她們倆在采岑院裡,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現在一聽說,盛大姑娘有事要用她們,爭得差點沒打起來,最後是馬嬤嬤勝出,得了這個機會。

於是,盛兮顏出門時,她就恭敬地候在了院子裡。

盛兮顏微微一笑,直言道:“你與我去一趟安平侯府。”

馬嬤嬤趕緊應是。

盛兮顏意味深長地說道:“也讓我瞧瞧你在宮裡頭的那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