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1 / 2)

東廠有三位千戶, 來是申千戶,他麵無表情地下了令後,就不再說話, 那張臉從頭到尾都是冰冷冷的,讓人看著就心裡發寒。

“是, 申千戶!”

東廠番子們拱手應命。

封府抄家對於東廠來說,就是拿手的絕活, 一乾人等立刻四散開來,在安平侯府內橫衝直撞。

安平侯驚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大聲驚叫道:“等等, 你們要做什麼!”

他從皇覺寺回來後,也跟著一起去皇宮, 隻是他被留在了外頭,提心吊膽的等了許久,隻等到了申千戶。

申千戶讓他回府的時候, 他就心生忐忑, 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可也沒想到, 會抄家啊!

他才剛來京城,怎麼就要被抄家了呢。

安平侯下意識地舉起雙臂, 擋在了申千戶的麵前。

這愚蠢的行為看得申千戶都笑了, 他陰陽怪氣地說道:“侯爺, 還請您讓一讓, 不然,要是不小心弄傷了您,咱家心裡也過意不去。督主常說, 咱們東廠做事也不能太魯莽了,總得講些規矩和斯文,您說是嗎?”

一上門就抄家,這還不魯莽嗎?安平侯為他的睜眼說瞎話給驚呆了。

申千戶輕飄飄地抬手推開了他,走到主位的太師椅上坐下,說道:“先去把侯爺的家人們都請出來,彆弄得哭哭涕涕,亂糟糟的,督主一會兒還要過來呢。”

一聽說蕭朔要來,番子們都是肅然起敬。

安平侯更慌了,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他自打被過繼後,這半輩子都是順風順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場麵,驚得汗流浹背,都快哭出來了。

很快,就有兩個番子押著安平侯府的一家老小到了,安平侯有一妻三妾,子女四個,一見到安平侯全都哭著撲了過去。

申千戶就坐在太師椅上,自顧自地飲著茶,嗓音尖利地說道:“這一家子感情這般好,就都關一塊兒吧,也免得總說咱們東廠不近人情。就關偏廳好了,地方也大。”

番子:“是,千戶。”

安平侯眼睜睜地看著妻妾孩子過來晃了一圈,就又都被帶了出去,所有人都是白著一張臉,臉上是說不出來的惶恐和不安。

安平侯府被抄家了,他們是會被流放,還是被沒為官奴?

安平侯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妻兒們的哭泣聲還在耳邊,而他卻無能為力。

安靜的正廳裡,隻有申千戶茶蓋碰撞茶碗的聲音,輕輕敲打著安平侯惶恐不安的心。

安平侯不由想起了當年。

嶺南王府出事後,整個薛氏一族既為失了依仗悲痛欲絕,又對將來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他也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撞了大運。

先帝說是要為嶺南王挑嗣子,讓薛氏一族送了十個人去京城。

先帝親自挑中了他。讓他從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子,一躍成為了堂堂的侯爺,還繼承了嶺南王府的萬貫家財。

他嘗到了從未想象過的,富貴的滋味,他才富貴了二十年,怎麼突然就沒了呢。

安平侯的身體晃了晃,眼前黑漆漆的,有些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他來京城是為了更好的前程,不是為了被抄家啊……

“申千戶,”一個番子拱手問道,“府裡頭還有一位太夫人。可要一並帶來?”

他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太夫人身邊的嬤嬤說了,盛大姑娘常過來探望太夫人。”

要不是這樣,他早就把人一塊兒押來了。

申千戶一聽,想也不想就道:“一個老太太而已,先不用驚動了。”

太夫人?

安平侯同樣也聽到了這三個字,心念一動。

當年,他繼承了這個侯府,雖說是過繼的嗣子,可嶺南王一家都死光了,他這個嗣子完全可以當家做主的,隻不過,先帝還給了一個老太太讓他奉養。

本來嘛,以他繼承的萬貫家財,養一個老太太根本算不了什麼,一開始,他也是真心想要把她當作外祖母奉養的,反正一個老太太又能花費多少銀子?可誰知他在無意中發現老太太藏了一封先帝的私信。

他不知何這信是從何而來的,隻知道,老太太正暗地裡打算用這封私信在嶺南謀劃一場軍變。

安平侯怕了。

一旦這件事情泄露出去,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富貴權勢就要全沒了,不但如此,就連身家性命也會不保。

他哄著老太太,把私信騙了過來,親手燒了。

然後,他就想要以絕後患……把她從假山上推了下去。

他以為老太太會死,沒想到,人活下來了,還變得癡癡呆呆。

若老太太真死了,他還得愁怎麼跟皇帝交代,所以,還是癡呆好啊,癡呆就不會給他惹麻煩了。

那封信……

他想起了在皇覺寺中的一幕幕,終於明白了,是老太太騙了他,她給他的私信根本就是假的,她讓他誤以為是真的,然後她又悄悄地把真信藏了起來。

她騙了他!

他不嫌她癡傻,辛辛苦苦照顧了她近二十年,她居然騙了他!把這封關係到他身家性命的信藏了起來,還害得他一家子都要遭殃。

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要不是他的精心照顧,這麼個癡傻的老太婆,早就是一捧黃土了!!

安平侯憤恨不已,他終於想明白了。

他們搬來京城還不到一個月,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什麼人,隻有盛大姑娘,隻有盛大姑娘幾次來府探望過她。

她還老太太這裡帶走的一個玉鐲……

是的!

肯定是盛大姑娘從老太太手裡拿到了那封信,還和鎮北王府一起,設計出了今天這個局!害了先帝,害了皇上,陷他們於不義的是鎮北王,這不管他的事啊,他是無辜的,是無辜的!

“來人!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是盛大姑娘,這封私信是盛大姑娘交出去的。”

安平侯抬頭向了坐在上首飲茶的申千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大聲叫嚷嚷起。

“千戶,我知道是誰做的了,求你讓我見皇上,見……”

真是個鬨騰的,竟然還敢攀扯盛大姑娘?!申千戶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

一個東廠番子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持著彎刀的手,反手就把刀柄朝他柔軟的小腹上擊打了過去。

“啊!”

安平侯發出一聲慘嚎,摔倒在地,他痛苦地捂住了肚子,整個人就像蝦子一樣弓了起來。

他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對他動手!

他隻是想要稟明皇上真相,東廠不是應該為他傳達聖聽嗎?!

“盛大姑娘是你能叫的?”申千戶冷冰冰地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還敢冤枉了盛大姑娘,看來也是咱家對你太客氣了。”

安平侯:“……”

他有些不太明白:“是、是盛大姑娘,是她……”

一隻黑色皂靴直接踹向了他的肚子,安平侯發出了一聲悶哼,痛得發出一聲□□,連話都說不出來。

緊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他怕得隻能抱頭蜷縮了起來,拳腳還是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督主。”

這時耳邊響起了恭敬的行禮聲,那些拳打腳踢也停了下來,腳步聲由遠及近,當那雙靴子走到他麵前的時候,安平侯費力地抬起頭,看到了一襲紅色的袍角和上頭的祥雲花紋。

四周一下子就靜了,他能夠感覺到,所有人都凝神靜氣,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督主。”

剛剛那個在他麵前耀武揚威,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施舍給他的申千戶正謙卑地躬身問安。

他聽他們喚著督主,意識到,這就是京城裡讓人聞風喪膽的東廠廠督蕭朔。

“督主,此人攀扯盛大姑娘,小的讓人給他一個教訓。”

“下官沒有。”

安平侯忍著痛,努力把頭抬高,想要為自己爭辯,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居高臨下的昳麗精致的臉龐,那張臉上仿佛總是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鳳眼的眼角微挑,透著淩厲的光芒,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

這是就傳聞中的蕭朔?

好年輕啊。

蕭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溫和道:“你們先忙著,本座四下走走。”

申千戶連忙應道:“是,督主。”

安平侯有些愣神,他總感覺這位督主的容貌,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安平侯可以肯定的是,他從沒有見過蕭朔,但是,他透過蕭朔,卻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

一個明豔絕色的女子。

安平侯瞳孔微縮,他想起來了,是當年的嶺南王妃!

他隻見過嶺南王妃一次,那個時候他還很小,薛重之剛剛娶妻,帶了王妃回老家祭祖,王妃容顏絕色,氣質溫婉,她帶了好些東西的分給薛氏族人的孩子,他也分到了一食盒的糕點,和一套嶄新的棉衣。

像!

好像!

薛朔為什麼會和嶺南王妃如此相像?

難道是……

小世子當年也就六歲,要是他還活著的話,年紀似乎和這位督主也差不多。

安平侯有些不敢往下想,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一個足保住他全家性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