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91章(2 / 2)

安平侯府來京的時候,怕是怎麼都想不到,這一來就回不去了吧。

的確。

皇上吃了這麼大的虧,又豈會輕易地放過安平侯府呢?他自打醒過來後,就一直在等著。

等到蕭朔把東廠查到的“證據”擺在了他的麵前,皇帝臉上的陰霾更重了,恨不得把安平侯淩遲處死,以解他心頭之恨。

“先帝對薛北也算是仁至義儘,把他從一個窮小子提拔成了一個侯爺,他竟就是這樣回報先帝的!”

“處心積慮地和楚元辰串通,陷先帝於不義。”

“那些學子們也是,真是讀書讀傻了,也不想想,要不是先帝出此下策,又怎麼能一箭三雕,除了大榮朝這三個心頭之患。他們隻知眼前,坐井觀天,豈能懂得先帝是如何深謀遠慮!”

“鬨鬨鬨,隻會鬨!”

皇帝憔悴了許多,他捂著胸口,拚命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蕭朔心平氣和,等他罵得差不多了,才說道:“皇上,安平侯府該如何處置?”

皇帝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不能再對那些學子們出手了,他隻得把所有的怒火都傾注到安平侯的身上,咬牙切齒地說道,“奪爵,朕要讓薛北千刀萬剮,府中上下罰沒為官奴!”

蕭朔眼簾微垂,淡聲道:“皇上,先帝串通南懷陷害嶺南王一事,早前就已有過傳言了。而如今,皇覺寺之事一出,除非能把在京學子全都清理一遍,否則是壓不住流言四起。”

“安平侯府上下死不足惜,可若是草草一殺了事,隻會更加引起百姓們的猜忌。”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過繼安平侯為嶺南王嗣子是先帝的意思,讓安平侯奉養嶺南王妃的親母也是先帝的意思。”

皇帝:“……”

這些傳言,蕭朔此前就稟過,都是從北疆傳出來的,此前的罪己詔已經變相地在證實傳言。

安平侯處心積慮的謀算他,皇帝自然不想放過,但在那些多事人的口中,定會認為自己在對嶺南王府趕儘殺絕。他難道還能說,是因為安平侯先算計他,把信交給楚元辰?!

總得留一個人做做樣子。

薛北是肯定不能放過的,那就……

“留下太夫人。”皇帝的臉上一片陰雲密布,“既然楚元辰這麼愛多管閒事,那就把太夫人交由楚元辰奉養,他也該滿足了吧。”

皇帝說道:“阿朔,其他的就交給你了。安平侯府一應家產應數歸入國庫。”

皇帝疲憊極了,揉著眉心,有種身體被掏空的乏力。

“皇上好生休養,私信的事,也一並等到年後再說吧。”蕭朔說的是,怎麼向天下人交代先帝勾結南懷謀害薛重之的事。

“也好。”

皇帝現在的確完全不想去搭理這樣事,最好隻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不去看,也不去聽。

反正他在宮裡也不出去,隨便吧!

“阿朔,你去吧,先把安平侯給朕拿下!”

“是……”

蕭朔溫言道。

他當即出宮,往安平侯府去了。

此時的安平侯府,朱漆大門已經徹底關上,有兩個東廠番子守在了門外。

有東廠在這裡,其他的百姓也都退避三舍,不敢近前,寧願繞路都不敢路過。

正值點燈時分,整條街上,唯有安平侯府一片漆黑,四周都是靜悄悄的,像是無人居住的荒屋,可若仔細聽,還是能聽到在偏廳傳來嚶嚶的哭泣聲。

整個侯府裡,都東廠的番子在巡邏,他們令行禁止,除了腳步聲,沒有多餘的聲響。

唯有榮福堂裡,燈火通明。

馬嬤嬤和徐嬤嬤伺候著太夫人用過晚膳,馬嬤嬤就柔聲問道:“太夫人,您是想要歇著,還是再坐一會兒?”

見她沒有反應,馬嬤嬤就明白她是想再多坐一會兒,徐嬤嬤去倒水準備給她梳洗,馬嬤嬤去把吃完的食盒收拾起來。

這府裡的下人們全都被關押了起來,所以一些打掃伺候的活都得她們倆來做,也就是太夫人年紀大了,腸胃不適,需要吃些易克化的食物,東廠才又多遣了一個先前就在這院子伺候的媳婦子過來,給太夫人煲湯。

在東廠的看管下,還能過得這麼愜意的,太夫人肯定是第一個。

“馬嬤嬤,奴婢給太夫人把補湯燉好了。”李方家的低聲下氣地賠笑道,“奴婢可以端去給太夫人了嗎?”

馬嬤嬤揭開盅蓋,仔細檢查了一下,就讓她過去了。

李方家的把燉盅呈到了太夫人一旁的茶幾上,嘴上笑道:“太夫人,今兒是黨參烏雞湯,鮮極了,奴婢伺候您用一些吧……”

她背對著馬嬤嬤,說完了這句話,又壓低聲音道:“太夫人,您想不想見曜哥兒?”

太夫人的瞳孔微縮,喃喃著:“曜哥兒……”

李方家的溫聲細語道:“奴婢帶您去找曜哥兒好不好?”

她伺候太夫人也有好幾年了,最是懂太夫人的脾性。

太夫人平日裡大多的時間都是不聲不響,唯有在聽到“曜哥兒”這個名字的時候,才會有所反應,這一點,就連侯夫人都不知道。

李方家的輕聲道:“您給奴婢一件信物,奴婢就帶您去找曜哥兒,好不好?”

太夫人猛地站了起來,朝屋裡走去。

李方家的心中一喜,趕緊去扶。

“太夫人。”正要把食盒拿出去的馬嬤嬤立刻一臉警惕地看了過來,“你要做什麼?”

“是太夫人想回屋裡休息,奴婢才送她進去的。”李方家的一臉無辜,就像真得隻是太夫人叫她而已,“馬嬤嬤,奴婢伺候了太夫人這麼多年,太夫人是識得奴婢的。”

她苦笑著說道:“奴婢也知道,如今侯府這局勢實在不太妙,奴婢也想給自己和家人尋一條出路。”她歎聲道,“要是奴婢伺候的好,太夫人可憐奴婢,說不得會把奴婢一家子也要過來呢。”

她說得這麼坦然,倒是讓馬嬤嬤去了幾分疑心。

“你先等一下……”

馬嬤嬤想說,自己收拾好,和她一起陪太夫人進去。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太夫人抓住了李方家的的手腕。

李方家不由地鬆了一口氣,麵上不顯,隻道:“馬嬤嬤,您放心,奴婢知道太夫人的喜好,你收拾好了再過來就成。”

太夫人平時不說話,至少馬嬤嬤他們沒見過太夫人說話,不過有的時候,太夫人還是有些固執,馬嬤嬤遲疑了一下,說道:“那你好生伺候著太夫人。”

李方家的唯唯應諾。

太夫人放開了她的手腕,慢慢朝內室走去,李方家緊跟在她身後。

等到了內室,李方家的就把太夫人扶著坐到了桌子旁,柔聲哄道:“我這兒有一張紙,您隻需要在上麵蓋個手印,再給奴婢一件信物。奴婢呀,明天就過來帶您去見曜哥兒。”

太夫人臉上木然,喃喃道:“曜哥兒?”

“是的。”李方家的耐著性子道,“沒有您的信和信物,曜哥兒是不會相信奴婢的……”

她說著,把一張藏得皺巴巴的絹紙拿出來,攤開在桌上,指著底下空白的地方說道:“您咬破手指,在這兒按下手印就成……”

太夫人盯著那張絹紙,許久沒有動靜。

李方家的有些著急,生怕馬嬤嬤他們進來會功虧一簣,乾脆心一橫,拉起了太夫人的手,想要強行去按。

就在下一瞬,絹紙被太夫人一把搶了過去,直接塞進了嘴裡。

李方家的:“……”

她簡直驚住了,難以想象地看著這一幕。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太夫人就猛地站了起來,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一把推向她的肩膀。

李方家的毫無防備,被推得猛退數步,重重地撞在了後頭的博古架上,博古架上的兩個花瓶在碰撞中接連落下。

“砰!砰!”兩聲,地上一片狼藉。

“不許欺負……曜哥兒。”

“保護……”

太夫人的腦子裡一片混沌的,在混沌中,隻有一點點微弱的光。

她僅存的理智在告訴她,要保住曜哥兒。

“不許欺負他……”

太夫人麵無表情地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片,在李方家的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朝她脖子刺去。

李方家的簡直驚住了,嚇得一把推向她。

劇烈的響聲立刻引起了外麵的注意,不止馬嬤嬤和徐嬤嬤匆匆趕了過來,一起進來的,還有兩個東廠番子。

番子見狀立刻衝上前按住了李方家的,他們看著太夫人手上的碎瓷片,有些遲疑,要不要也一並奪走。

“出什麼事了?!”

“誰讓你們對太夫人不敬的?”

番子們扭頭一看,見是督主身邊的烏寧。

烏寧來了,督主是不是也來了?!

他們趕緊行禮道:“烏公公,是這奴婢無禮頂撞了太夫人。”

“不是的。”李方家的不顧地上的碎瓷片,直接跪下,神情惶惶地說道,“奴婢、奴婢沒有冒犯太夫人,是太夫人突然就發了脾氣……”

太夫人的手裡,還捏著那塊花瓶碎片,尖利的碎片劃破她的掌心,鮮血滴滴嗒嗒地往下落。

烏寧臉色微變:“叫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