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110章(2 / 2)

“賤奴,你這個賤奴。”

盛興安氣到臉色發紅,除了有盛玨被人拐走的悲憤,更有被欺騙後的屈辱。

許氏死後,他守足了一年的妻孝,劉家主動上門來問起婚事,他見劉氏出身書香,又是官宦人家,人也長得拿得出手,就應了。

沒想到,這些全都是彆人算計好的。

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彆人的圈套裡,這八年多來,被人騙了個徹底。

盛興安甚至還不由想起,劉稱曾說想要安置一個遠房族親,讓他幫忙弄個縣丞,他還答應了。

現在一想,莫不是就是孫嬤嬤的兒子?!

光是想到,就讓盛興安覺得一陣惡心,這種讓人擺步的憎惡,從心頭騰騰地冒了出來。

盛興安的胸口不住起伏,他強忍住那一團一團直衝頭頂的怒火,惡狠狠地質問道:“玨哥兒呢,你們把玨哥兒弄去哪兒了。”

孫嬤嬤捂著流血不止的額頭,跪在那裡瑟瑟發抖:“奴婢把他給了人牙子。後來人去了哪兒,奴婢真不知道。”

元宵那天看花燈,先夫人一直抱著盛玨,身邊還有好幾個丫鬟婆子跟著,她根本沒有機會。所以,她裝作是花燈掉落,悄悄在茶館的後頭放了一把火,又趁亂打暈了先夫人,才把孩子抱走,當天就送給人牙子。

盛興安眼前黑了黑,喉頭湧起了一團血腥。

盛玨走失後,盛興安想到最壞的可能就是讓拍花子的拐去賣了,充作奴籍,他隻能無數次的安慰自己,兒子長得這麼玉雪可愛,說不定是被好人家給抱回去養了。

他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破碎怠儘,取而代之的是兒子被人故意抱走賣給人牙子的憤恨。

一個是意外,一個是人為。

盛興安臉色鐵青地大聲質問道:“哪裡的人牙子,說!”

孫嬤嬤朝後麵縮了縮。

一開始,她沒認,是因為她知道認了是死路一條。

而現在,她更知道,唯有把盛玨找到,才有可能保住兒子的性命。

她半點都不敢隱瞞,拚命地回想,然而,當時她隻是隨便找了個人牙子,如今努力想著隻能想到:“是個男的,私牙,鼻翼有顆黑痣,當時隻有三十多歲,叫什麼,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官牙子買人是要把姓甚名誰,籍貫來曆全都登記在冊的,她隻能賣給私牙。

而私牙滿大榮到處跑,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在京城了,更說不定早就不做這一行當了。

從孫嬤嬤的臉色中,盛兮顏看得出來 ,她並沒有說謊,隻是,這個認知,更讓她心裡難受。

八年了,一個不知姓甚名誰的人牙子,還能找得到嗎。

“放心,能找到。”

楚元辰說道,他清朗而又篤定的聲音讓她浮躁的心得漸漸平靜。

她轉頭看著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她相信他。

然後,她陡然聲音一厲,喝道:“那我娘呢,我娘是怎麼死的!”

要是依孫嬤嬤的說法,劉家不想讓劉氏當妾,光除掉嫡子可是遠遠不夠的。

孫嬤嬤心裡頭一陣狂跳,她這心虛的態度,讓盛兮顏意識到,自己想的沒錯,娘親的死,果然也和孫嬤嬤有關。

“不是的,不是的。”孫嬤嬤匆忙擺手,“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落到湖裡去的。”

在把盛家小公子賣掉後,大舅老爺覺得還是不行,沒有了一個嫡子,許氏說不定還能生第二個,第三個,隻有讓劉氏當上正妻才行。

本著一事不煩二人,他就讓孫嬤嬤自己去想辦法,把許氏收拾掉。

“殺人的事,奴婢不敢乾,而且,一個彆府的奴婢也根本進不了盛家,大舅老爺催得緊,奴婢就買通了盛家的一個下人,讓她在盛府裡頭說,白雲觀裡有位道長,卜卦尋人特彆靈驗,先夫人果然去了。”

她說著又道:“奴婢也悄悄跟去,先夫人算完了卦有些失魂落魄,就去了湖邊散散心,失足摔下了湖。我看到了,但我沒有喊人……”

那天,她遠遠地看到許氏一個人在那裡哭,哭完後,就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神情從絕望變成了堅毅。

可是,前一天剛下過雨,她轉身就要走的時候,一腳踩在了長了青苔的石頭上,失足滑了下去。

孫嬤嬤當時鬆了一口氣,許氏死了,劉稱就不會再逼她了,兒子日後也能當縣丞了,這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官。所以,她沒救。

她看著許氏在湖裡浮浮沉沉,一開始許氏還大聲呼救,到了後來,她就徹底沉了下去。

“奴婢有罪。”

嬤嬤大力地磕頭,額頭上很快就是一片鐵青。

劉氏幾乎傻眼了,她一直以為自己不用當妾,是她運氣好,沒想到,居然是大哥暗中指使。

她的身上像是被冷水一遍一遍的潑過,刺骨難耐,她再蠢也知道,這件事揭開後,她以後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她現在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從許氏那裡“搶”的來的。

她遍體生寒。

盛兮顏強行克製著心中翻滾的怒火,麵無表情地問道:“那麼盤香呢?”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條,孫嬤嬤絕望地說道:“奴婢隻放了一次,東西是從永寧侯夫人那裡拿來的。”

這也實在是因為盛兮顏如今太強勢,誰也沒想到本來一個與世無爭的大姑娘,會突然冒出來,不但爭了搶了,還吸引住了老爺所有的關注。老爺為著她要嫁進鎮北王府,開始約束夫人的娘家,不但不肯再給他們收拾爛攤子,後來更是下了狠口,要是他們再敢惹事生非,就去了他們差事,把他們趕回老家,自生自滅。

這讓舅老爺怎麼能忍了。舅老爺催了她幾次,讓她解決了大姑娘。說是,反正深宅內宅的,讓大姑娘跟許氏當年那樣,失足掉下湖去就成了,哪有這麼多的麻煩。

“大舅老爺說,現在林清縣的縣令快要年老致仕,正好有個空缺,他可以幫著奴婢的兒子活動一下關係,讓他能夠坐上那個位置。奴婢就答應了。”

“隻是大姑娘平日裡實在太不好接近,後來永寧侯夫人說,有一種香,可以讓大姑娘變得瘋瘋癲癲,任人擺步,奴婢才會動了心。”

“奴婢想著,大姑娘變得瘋瘋癲癲的,鎮北王府就肯定不會她,老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的重視她。”

孫嬤嬤把頭低得更低。

“奴婢拿到熏香後,一開始是想借著夫人的名義拿去賞給大姑娘的,但是大姑娘太敏銳,太多疑了,那天,花茶裡奴婢隻是讓人多添了些莓果,大姑娘就一口不喝。大姑娘怕是一直都覺得夫人會下毒害她吧!”

這倒沒有。盛兮顏也想起了那天的花茶:“那天的茶太過甜膩,我不喜歡。”剛用過早膳,茶應該清淡,太甜膩的她喝不下去。她還真沒有想這麼多。

的確。

對於這個家,出於上一世的經曆,盛兮顏總是懷有三分警惕,也僅止於此。若是時時刻刻的都提心吊膽,生怕有人害她,這日子還能過?

重活一世,是為了活得更好,而不是每天都在緊張和不安中惶惶度日,懷疑,戒備和憎恨身邊所有的人和事,戾氣深重……那非得把人逼瘋。

她不想變成這種連她自己都厭惡的人。

孫嬤嬤微微一訝。她當時是覺得大姑娘對夫人太過戒備,把茶換了就不喝,那要是把熏香直接給大姑娘,她必是也不會用的。所以,才會退而求其次,想到盤香。

先夫人的死祭快到了,大姑娘日日都是要去小佛堂誦經的,她就把熏香摻在了盤香中,她想的是很好,隻是實際上,熏香根本加不到盤香裡,最多隻能在盤香的表麵沾上一些。

沒想到,就算這樣,還是讓大姑娘發現了。

“奴婢後來就沒敢再動手。”孫氏呢嚅著說道,“一直到現在。”

她就用了一次,做得小心翼翼,結果還是功虧一簣。

盛兮顏的眼眶漸漸泛紅。

上一世,她完全不知道真相,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娘親被當作是自絕,弟弟從此再無消息。

上一世的她簡直過得一團糟。

真的一團糟。

盛兮顏雙手捂著臉,拚命地壓抑著從喉中輕溢出來的哭聲,悲慟欲絕。

直到有人把她輕輕擁在了懷中,柔聲告訴她,哭出來吧。

盛兮顏不再壓抑,放聲大哭,為自己的無用,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為什麼不能重生的再早一點,這樣,說不定她就能救下娘親了,也不會讓弟弟受這麼多的苦。

“阿辰……”

她哭得更加大聲,像是要把心中深藏了兩世的委屈全都宣泄出來。

楚元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沒有說話。

與其安慰,不如讓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心裡才會真正舒坦。

盛興安欲言又止,想說他們還沒成親呢,當著自己的麵,抱著自己的女兒,這樣合適嗎?

他的嘴唇噏了噏,又噏了噏,最後隻當什麼也沒看見。

慢慢的,盛兮顏終於收住淚,楚元辰拿出一方帕子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然後,他向著盛興安說道:“伯父,這事說到底是盛家的家務事,我不該插手。”

“不不。”盛興安趕緊擺手說道,“王爺,這事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楚元辰隻笑,笑意不達眼底:“主惡淩遲,劉家上下沒為奴籍。”

盛玨被賣給人牙子,十有八九會被賣為奴籍,那就讓劉家上下也跟著一同為奴吧。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在彆人的嘴裡出現過一次。他就12歲,你們之前猜的幾個年紀都對不上~

弟弟的下落要在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