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120章(1 / 2)

鄭心童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子, 她在鄭家地位超然,鄭重明從小就把她當男兒養,雖有兄長, 但鄭心童在鄭家更得器重。

當年在江南時,衛修是唯一一個解開了她棋局的人, 那之後, 她忍不住對他有了幾分關注。

隻可惜, 衛修實在對鄭家誤會頗深。

衛修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不會離京的。”

“衛修!”鄭心童紅豔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頗為不快地說道,“你怎就不識好歹, 我大舅父一家被你們害死了, 我惜才, 不再追究了,嗬, 你如今反倒是要咄咄逼人了?”

衛修一本正經地糾正她的言辭:“鄭姑娘,汪清鴻身為江南學政,公然科舉舞弊, 犯了朝廷律法, 是被處死的。“

當年江南的鄉試舞弊案, 池喻進京告禦狀,後來,江南官府從上到下被擼了一個遍, 其中就包括了江南學政汪清鴻, 他也是汪清河的嫡親兄長, 鄭重明的妻舅。

最後,汪清鴻被判了死罪,家眷子女流放閩州。不過, 汪家早已分家,因而隻有汪清鴻這一支遭禍,並沒有連累到汪清河。

可是汪清河卻手段殘忍的極儘報複之能。

衛修聲音清冷,毫不留情地說道:“我爹娘的死,才是血海深仇。”

這是滅門之仇,絕不是鄭心童在這裡說上一言半語,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有罪的是汪家。”

“閉嘴!”鄭心童拔高嗓門,不悅地喝斥一聲。

她自覺已經把好話說儘,也是放下了身段,不想他們被人白白利用,沒想到,衛修的竟然毫不領情。

大舅父的死,讓爹爹自斷一臂,無論是威信還是臉色,全都丟儘了。

當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爹爹的笑話,笑他堂堂京營總督被一個閹人拿捏,連妻舅都救不了。

鄭心童捏了捏拳頭,大舅父舞弊是有錯,也不至於如此小題大作!

鄭家都放過他們兩個了,他們還這麼拎不清。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今朝堂上有多亂,蕭朔這個佞臣正等著在抓爹爹的把柄,他們這般自以為是,隻會被人利用,玩弄在股掌之中。

自己好說歹說,他們非就不聽。

鄭心童強壓下心口的怒火,冷聲道:“姓衛的,你是非要和我們鄭家作對不可嗎?”

衛修沒有說話,這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喻哥,我們走。”

他不再逗留,轉身就走。

鄭心童淡淡一笑,說道:“既如此,來人,拿下。”

她也是惜才,不想看他們白白送命,才會多言幾句。

真是不識好歹。

鄭心童身邊從來都不會隻帶丫鬟婆子的,鄭重明特意給了她好幾個訓練有素的護衛。

鄭心童退後半步,她身後的護衛就虎視耽耽地向他們衝了過去,要拿下二人。

衛修隻道:“喻哥,去寺裡。”

皇覺寺是皇家寺院,此刻正值香火旺盛之時,裡頭全都是上香的百姓,就算是鄭家也得顧及一二。

在鄭心童翻臉前,衛修就已經有意識地拉著池喻往後退了,這會兒,他們直接轉身就能跑進寺廟裡。

然而下一刻,一個青年突然出現,持劍立在他們身前。

他手中的長劍挽過一個漂亮的劍花,唰唰幾招就擋住了鄭家的護衛,還有空閒轉頭朝衛修笑道:“公子勿慌,是王爺讓我跟著你們的。”

這兩人在江南時就險況不斷,路上又被人追殺,楚元辰當然不會自大的認為到了京城萬無一失,墨七的功夫雖擋不住千軍萬馬,麵對一些小暗殺,還是易如反掌的。

墨七輕鬆自若地擋住了攻勢,而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停了下來,盛兮顏跳下馬車,提著裙袂就奔來了。

“修兒!”

“修兒,你們沒事吧?”

盛琰緊隨其後,跟墨七度並肩而立,把姐姐弟弟都護在身後。

見衛修身上無傷,盛兮顏看向了鄭心童,上前半步,似笑非笑地說道:“鄭二姑娘,不知出了什麼事,要在這裡喊打喊殺。佛門重地,姑娘身上戾氣太重,可是會折壽的。”

“盛大姑娘?”鄭心童有些意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

她問道:“你認得衛修?”

盛兮顏輕輕一笑,自然不需要去與她解釋他們和關係,隻道:“與你何乾。”

“盛大姑娘,你不需要這般敵視。”鄭心童淡笑道,“當日在女學時,我對你也是頗為欣賞的。”

她說的是錦心會那天,盛兮顏揭穿趙元柔剽竊的事。

“那天我剛剛回京不久,原本還想和盛大姑娘你親近一二,隻可惜……”

在錦心會時,鄭心童的確覺得盛兮顏表現不錯,有結交的打算,後來見她背靠蕭朔,過於張揚跋扈,也想過規勸一二,她遞過帖子,可惜盛兮顏並沒有接,她也就歇了和她結交的念頭

“盛大姑娘。”鄭心童淡淡道,眸中波瀾不驚,頗有種與身俱來的傲氣,“我和這兩人有些恩怨,還望盛大姑娘不要多管閒事。來日我請你喝茶。”

盛兮顏笑了:“我要是非管呢。”

墨七把劍往肩膀上一架,嬉皮笑臉地說道:“鄭姑娘,你剛剛說,這京城裡頭,是鄭家說了算?我們盛大姑娘可不同意。”

墨七的衣飾和墨九基本相同,盛兮顏一見就知他的來曆,下巴一抬,以比鄭心童更加傲氣的態度說道:“說的是呢,鄭姑娘,這京城可由不得你說了算。”

要論傲,她這些時日在京城裡是橫著走慣了!絕對能比她更傲:“鄭姑娘,你可要見識見識。”

鄭心童不禁有些語塞。

若說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她的確可以說上一句,京城裡頭,鄭家說得算,然而離京大半年,有些事已經天翻地覆了。

鄭心童正色道:“盛大姑娘,人這一生不能隻靠旁人。”她的意思是,盛兮顏是靠著蕭朔才敢這般放肆。

盛兮顏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笑得更歡:“我就是喜歡有人給我撐腰,你不服氣也沒用。鄭二姑娘,你要是不仗著你的家世,如今連站在我麵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鄭心童的麵色沉了沉,幾乎快要不住的完美無缺的高貴,她知道盛兮顏在京中猖狂,沒想到,連嘴皮子都這麼溜。

她向衛修道:“我言儘於此,衛修,你們彆不知好歹,不然……”她瞥了一眼盛兮顏,發出了一聲微妙的輕笑,“怕是滿天神佛都救不了你們。”

她說完,一撩鬥篷,先一步進了皇覺寺,一眾護衛和下人立刻跟上。

池喻看著她的背影,問道:“她是鄭重明的女兒?”

盛兮顏點點頭:“你們曾見過?”

衛修聞言說道:“去歲,她是和汪清河一起江南的,是她先認出了喻哥,後來也不知怎麼的,我們就開始‘倒黴’了。一開始是家裡走水,再來後,我被人推下了河,幾次後,實在沒有辦法了,喻哥才來京城為我們找一條活路。”

他的目光平和,又似是含著暗流。

當時他們隻知她是汪清河的外甥女。

他們進了寺裡,一邊走一邊說著話。

他這一說,盛兮顏心中的一些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一下子就聽懂了。

盛兮顏先前就聽說過,鄭重明和蕭朔徹底結仇,就是因為鄭重明的妻族和母族都被蕭朔抄家的關係。

如今看來,當年蕭朔應該是利用了舞弊案。

按大榮律,舞弊是死罪,罪連三族,池喻帶領眾學子進京告禦狀,正好把把柄遞到了蕭朔的手裡,讓蕭朔在初立威之際,就從鄭重明下手,斷了他一臂,又狠狠地打了他的臉,再進而把他逼到京城半年。

汪家動不了蕭朔,就把仇恨轉嫁到了池喻的身上……

盛兮顏喃喃道:“我明白了……”

現在鄭重明在朝堂上已經明顯被蕭朔壓了下去,也就是他手上握有禁軍兵權,才讓他尚有一席之地。

鄭重明是怕了,生怕再被蕭朔抓住把柄,這才會想要斬草除根。

汪清河並非是發現衛修已經認出了他,才要殺他們滅口,而是僅僅隻是不想讓他們再活著。

盛兮顏的睫毛輕輕扇動著,在眼瞼投下了一片淺淺的倒影。

上一世,鄭重明必然也曾和蕭朔鬥到如此地步,鄭重明為了徹底斬斷這個把柄,池喻和衛修必是會……

衛修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孩子,池喻又是書生,沒有鎮北王府護著,他們活不到最後。

幸好,這隻是上一世。

幸好……

盛兮顏定了定神,望著前頭說道:“娘親的牌位就供奉在那處大殿裡。娘親姓許,我們的外祖父曾經在梁州行醫,是平梁王府的良醫,後來因為外祖母身子不好,就辭了差事,帶著外祖母和娘親雲遊天下……”

盛兮顏慢慢地跟他說著往事,衛修也在認真聽著。

走過一片竹林,他們就到了。

盛兮顏常來,一下子就找到了盛家供奉的牌位。

昔歸問小沙彌拿來了蒲團放在地上,又從提著的籃子裡取出了香。

盛兮顏親手點上,先給了衛修,又給了盛琰,上過香後,三姐弟又一同跪了下來。

衛修怔怔地看著牌位上的名字,心裡有些澀意。

昨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有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喚著他。

一直以來在記憶裡都朦朦朧朧的臉龐似乎也變得有些清晰了。

然後夢就醒了。

衛修三跪九叩,鄭重地行完了禮。

“娘。”盛兮顏笑道,“我找到弟弟了,你看到沒有,弟弟長大了,如今已經和琰哥兒一般高了,他叫衛修。衛家伯父和伯母待弟弟猶如親生,您可以放心了。”

衛修遲疑了一下,發出輕輕地謂歎,說道:“娘。我很好。”

他是衛修,但他也不能否認,她生了他,她沒有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