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想了起來,他的手上沾著火油。
火在火油的激發下,一下子燃得更大了。
皇帝痛得慘叫著,拚命地甩手,想要甩開手上的火焰,可是這火還是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他。
皇帝更怕了。
他想躲,想要逃,一串火星從他甩動的手掌上躥上了衣袖,點燃了衣袖上的火油,才不過頃刻間,皇帝就燒成了一團火球。
“救朕,救朕……”
他淒烈的哀嚎,痛得在地上打滾,持續不絕。
他想起了湛古城的那天,城裡傳出來的痛苦的哀嚎聲……
他會和他們一樣嗎?
“救朕……”
蕭朔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頭出不回。
這殿中煙不大,不至於會讓他嗆死,他隻會被烈火所焚,直到被燒為灰燼。
這種被活活燒死的滋味,該讓皇帝也嘗嘗。
周漸離正在殿外候著他,見他出來,就立刻跟在他身後,稟道:“督主。鎮北軍已經拿下了園子,園子中的禁軍,都已投降。”
這些個禁軍簡直不堪一擊,就跟紙糊似的。
他們的鎧甲比鎮北軍更加精致,武器也是嶄新華美,就是太弱了。
“給我三千人,我就能打贏。”周漸離傲氣十足的說道。
他們鎮北軍彆的不說,最擅長就是欺負……咳,就是以少勝多!
“當年北燕被咱們打得落荒而逃的時候,這群禁軍的小屁孩還在玩泥巴呢。”
蕭朔微笑著,說了一句:“要的不是打贏而是時間。”
如今的禁軍,確實隻要給周漸離三千人,就能拿下這園子,隻不過這麼一來,需要耗費的時間也要長至少一倍,而且不能以壓倒性的勝利打贏,意味著,傷亡率會增加。
今天這一戰要的不是以少勝多,是速度。
所以,蕭朔把鎮北軍全都調來了。
除了隨行的這五百人以外,其他的鎮北軍將士,早在前兩天就已經陸續埋伏在園子周圍,這園子為求華美,依山靠水,最適合埋伏,而鎮北軍都是擅戰的精銳,遠非禁軍所能相提並論的。
在他們今天到園子的時候,這些埋伏著的鎮北軍就已經悄悄逼近,隻等周漸離的鳴鏑,再發起攻擊。
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就拿下了園子。
周漸離邊跟著他的腳步,邊繼續稟道:“其他人都已經出了重華殿了。”
“鄭重明趁亂躲了起來。”
“督主,可要把人拿下?”周漸離問道。
他想的是,可以用鄭重明來威脅京中的禁軍。
蕭朔想也不想,就說道:“讓他跑。”
周漸離應了,沒有提出任何置疑。
“督主。”
林首輔他們就在重華殿不遠,還心有餘悸地看著重華殿燒得越來越旺的大火,見蕭朔過來,不由麵露驚喜。
剛剛要不是蕭朔讓鎮北軍護著他們強行突圍,他們怕是都要被鄭重明燒死在重華殿裡了。
鄭重明果然是把他們哄到這裡,想讓他們都死光的,然後他就能一手遮天了。
“鄭重明逃走了。”蕭朔歎道,“還沒有找到皇上,可能是被他帶走了。”
“皇上會不會還在園子裡頭?”禮親王不抱什麼希望地說道,“說不定他逃得急,沒帶上皇上呢。”
“那就再找一遍。”蕭朔很好說話,“周漸離。你讓人再搜一遍園子,我們要儘快回京城。”
他正色道:“鄭重明跑了,他手上有禁軍兵符,本座怕他會孤注一擲,對京城不利。”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由緊張起來。
是啊。還有京城!
若鄭重明真是孤注一擲,企圖挾天子以令諸侯,該怎麼辦?
他們忐忑地等著,希望皇帝還在園子裡頭,這樣一來,沒有皇帝在手,鄭重明就算出兵,也是師出無名。
可是,不多時,就有鎮北軍的小將過來稟道:“皇上不在園子。”
“不在?”禮親王脫口而出。
這不是不信,隻是震驚。
“不在。”小將搖頭道,“已經把所有宮室全都搜查完了,有宮人說,鄭重明把皇上帶走了。”
果然是這樣!
他們全都下意識地看向了蕭朔,就聽蕭朔說道:“回京城。”
眾人早已亂了方寸,絲毫沒有異議,全都聽他的。
周漸離握住了手中的長劍,鄭重明在園子受到重挫,京城就是他唯一的底牌了。
鄭重明必會牢牢抓住鎮北王府。
此時的京城已近宵禁,往日的這個時辰,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但是現在,一眾學子都還在大街上,一個年輕學子振臂高呼:“禁軍這是公然的報複。”
“鎮北王為我們主持公道,讓禁軍不得不去剿匪,又保住了我們的功名。現在,王爺領兵在外,禁軍竟趁機刻意報複,要傷害王爺的家人!”
“王爺為了大榮在外戰征,結果王府卻被禁軍所圍!”
“禁軍不去保家衛國,反而在欺淩功臣家眷!”
學子們全都騷動起來,他們一個個都是臉色亢奮,群起激昂,聲音中充滿了憤慨。
會試剛結束,還沒有放榜,大多數的學子都沒有離開京城。
禁軍公然包圍鎮北王府,這件事沒有多久就已滿城皆知,尤其是有一些百姓還親眼看到禁軍對著鎮北王妃頗為不敬,甚至舉刀相向,王府如今已被禁軍包圍幾個時辰,也不知道禁軍會不會強攻。
鎮北王出兵在外,聽說王府裡就隻有王爺的母親,妻子和幼妹!
禁軍居然要對這一府婦孺出手!
“要沒有鎮北王,這大榮朝早完了!”
“皇上呢?皇上為什麼不管?”
“莫非……”
京城裡的百姓們全都最清楚最近發生過什麼,從先帝到當今,一件件的不堪的醜事揭露出來,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我們要救王妃!”
有一個學子鄭重道:“上一次是鎮北王救了我們大家,如今鎮北王府有難,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一呼百應。
儘管每科金榜題名者都是有限的,所有的人都是相互競爭的關係,但這一科的舉子格外團結,一眾人等或是熟練的去皇城靜坐抗議,或是去敲響登聞鼓,更有膽子大的幾人相約一同去鎮北王府一看究竟。
“老爺。”
當幾個學子從一輛不起眼的黑漆平頂馬車前匆匆跑過時,長隨說道:“老爺,他們好像是要去鎮北王府的。”
“動作快。”
盛興安在馬車裡不安地催促了一下,臉上難掩焦色。
那天,他好不容易才見到衛修,想跟他好好說說話的,結果大妹一走,衛修就讓他暈倒。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暈,不過,好不容易才終於見到兒子,彆說是暈倒,就算要打他一頓他都願意。
所以,他暈了。
暈了後才知道,原來是大妹想要害衛修。
後來衛修讓他在府裡該乾什麼乾什麼,就是抱病不要出府,他怕一不小心做錯了什麼,反而害了衛修和顏姐兒,這幾天就乾脆躲在房裡寸步不離,其實衛修他們到底有什麼計劃,他是真不知道。
直到聽說了鎮北王府被包圍的消息,他坐立不安,實在忍不住了,還是決定去看看。
難不成是衛修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盛興安更著急了,在他的催促下,馬車開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鎮北王府所在的大街。
整條街此刻都被禁軍的封住了,數以千計的禁軍圍在街上,把鎮北王府前後左右都圍得嚴嚴實實。
“老爺,小的去打聽一下吧?”長隨問道。
盛興安點了點頭,說道:“你自己小心。”
長隨剛一下馬車,就有一匹高頭大馬從大街的另一邊疾奔而來,馬上坐著的是一個著禁軍服飾的士兵,見狀,攔住大街的禁軍讓開了一條路,盛興安顧不上許多,也連忙拉開車簾朝外看。
士兵策馬奔到鎮北王府門前,翻身下馬抱拳道:“校尉!都督有飛鴿傳書,令您立刻攻擊!拿活口。”
“活口?”禁軍校尉張痕微微一怔,都督離京前下的令是殺無赦。
士兵忙道:“都督令,靜樂郡主和鎮北王妃留活口,其餘人等可誅殺。”
“我明白了。”張痕點了點頭,要留活口的話,先前準備的火油就用不上了。
那就……
“準備進攻!”
張痕抬手下了令。
禁軍已經圍了約兩個時辰,一直都是隻圍不攻,到了現在,他們終於要攻擊了
張痕鼓舞士氣道:“鎮北王府裡的侍衛都已經被調走,王府內守備不足。”
“攻下王府,首功者,都督有重賞!”
“進攻!”
幾個禁軍環抱著一根粗壯的圓木過來,他們吆喝著“一、二、三……砰!”圓木撞擊上了鎮北王府的朱漆大門。
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朱漆大門再厚重,也經不起這樣的衝撞,沒幾下,大門就開始晃動起來。
張痕表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幕。
這門總是能砸開的。不過是就是扇王府大門罷了。
“繼續撞!”
“老爺。”
長隨滿臉焦色地跑了回去,喊道,“禁軍砸門了。”
盛興安剛剛就聽到沉悶的撞擊聲,他在這裡看不到王府門前的動靜,心裡早就慌成了一團,現在聽到長隨來回稟,更是按耐不住了。也不顧上衛修讓他裝病,直接就衝下馬車。
他三步並作兩步,剛衝到街口,要和禁軍說說理,就見同樣在圍在那裡,想要衝進去的百姓們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向著同一個地方看去。
盛興安怔了怔,也跟著看了過去。
就見在鎮北府的圍牆上,站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她身著紅色軟甲,挽起的烏絲上隻插了一根碧玉簪,她穩穩地站在那裡,從容地問道:“誰敢擅闖?!”聲音有鏗鏘有力。
“是王妃!”
有見過盛兮顏的百姓立刻驚喜地喊了起來,“是鎮北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