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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瑕雖未入仕,但河東裴氏,盛名久著,族中子弟在朝為官者,不計其數。

他不過敲打那押解的小頭領兩句,那小頭領便唯唯諾諾,一副恨不得跪在地上替他擦去靴上塵土的諂媚姿態。

裴瑕也知馭人,須得恩威並施。

廢了那癩頭衙役一隻手,殺雞儆猴,又舍了小頭領一斛珠,足夠沈家人一路看病吃藥,吃飽穿暖。

玉嬌見他安排妥當,心下稍安,含著熱淚與家中親人惜彆一番,這才戴上帷帽,隨裴瑕離去。

倆人先回長安,除了玉嬌的奴籍,重獲了清白自由身,再回河東。

玉嬌知道,這世道的女子,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如今娘家已指望不上,她想要好好活著,想要家裡人好好活著,日後隻能仰仗身旁這位裴郎——

母親臨彆前也叮囑她:“裴夫人乃琅琊王氏嫡女,出身高貴,心氣兒也極高,她必然不願守真娶你為妻。若她出言羞辱,你切莫爭一時義氣,萬萬要忍。隻要你顧全大局、端正賢德,依守真的君子本性,定會想辦法迎你為妻。你若順利嫁進裴府,記得與守真好好相處,戒驕戒躁,賢惠溫柔……你隻要做個本分賢婦,守真必不會虧你。待到你肚皮爭氣,為裴氏誕下嫡子,你也算站穩腳跟,能和守真提一提你父的冤案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1]。李氏之言,聲聲在耳,玉嬌謹記在心。

回了河東裴府,見過裴家一乾長輩,她照著母親的交代,作出一副唯諾本分的姿態。

她也不知裴瑕是如何說服裴夫人,最終,她還是拜了裴氏的祖宗,進了裴氏的大門,成了裴瑕明媒正娶的妻。

哪怕婚儀辦得簡單,她也知足——

畢竟這個身份,哪還敢奢望十裡紅妝,有八抬大轎、鳳冠霞帔,裴家已給了她體麵。

洞房花燭夜,紅燭高照。

玉嬌一襲大紅喜服,持著織金繡並蒂蓮花的薄紗團扇,端坐喜床。

待聽到槅扇外男人吩咐喜婆婢女退下,她握著扇柄的手指下意識捏緊。

不多時,同樣身著大紅喜袍的男人行至身前。

站定兩息,他抬袖躬身,一貫平淡的嗓音徐徐響起:“請娘子卻扇。”

玉嬌垂了垂睫,順從放下掩麵的團扇,而後盈盈起身,回禮:“妾請郎君安。”

“玉娘請起。”

身前的男人伸手,隔袖扶住她的腕:“今日,辛苦你了。”

腕間的熱意灼灼傳來,玉嬌臉頰也隨之發燙。

他是正人君子,兩人一直發乎情止乎禮,先前他扶她上馬,也隻是短暫托舉一下,很快就收回手。

極少像現在這樣……握著不放。

“郎君在外酬客才辛苦。”她盯著紅色裙擺,一動不敢動。

直到腕間那隻修長的手鬆開,她才覺得呼吸通暢。

裴瑕轉身,取了合巹酒回來,見她還站著:“不坐?”

玉嬌啊了聲,下意識抬眼。

這才看清男人今日的模樣。

臉還是那張英俊的臉,隻是他平日常穿的淺色長袍,換做大紅色繡祥雲暗紋深衣,腰係黑色革帶,懸香囊、玉佩、並紫結纓。烏發束髻,戴簪花烏紗高冠,這身鮮亮明媚的打扮,襯得男人冷白臉龐愈發如玉,又多了幾分從未見過的穠麗好顏色。

這樣的裴瑕,真真是郎絕獨豔,世無其二

玉嬌一時看怔了,腦中空白,唯剩心跳如鼓。

這就是她要廝守一生的夫君麼……

心尖忽的生出一絲從未有過又難以言喻的情愫。

“玉娘?”

裴瑕喚回她的思緒,與她同坐床沿,遞上那鏨纏枝石榴紋的金杯:“飲下這杯合巹酒,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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