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2 / 2)

裴彤也屏住呼吸,麵上極力維持著不動聲色。

長房嬤嬤看了孫侍衛好幾眼,搖頭:“上回來複命的,不是這個。”

“回夫人,先前奉命接應娘子的陳雄,吃壞了肚子,突發腹痛,是以讓卑職替了他。”孫侍衛惶恐答道。

“突發腹痛?”王氏一雙鳳眸眯得更深:“早不吃壞,晚不吃壞,偏偏那檔口吃壞肚子?”

霎時間,屋內氣氛變得僵凝。

王氏定定盯著孫侍衛,見他閃爍其詞,眼神又直往崔氏母女那邊瞥去。

她長在世家深宅,又把持中饋多年,什麼鬼蜮伎倆沒見過,登時猜到必有內情——

“你們都退下。”

王氏給身側嬤嬤一個眼色,又看向崔氏母女,神情冷淡:“你們留下。”

崔氏母女身形頓住,尤其是裴彤,在王氏那雙冰雪般冷冽的注視下,猶如照妖鏡下無處遁形的妖精,從裡到外看得徹底。

難道……伯母知道了什麼?

裴彤心跳猛烈,挽著崔氏的手也不禁收緊,直勒得崔氏皺眉,低頭喚她:“彤兒?”

裴彤陡然恍神,擠出一抹笑:“沒…沒事。”

長房嬤嬤很快帶著其他人退下,方才還人滿為患的廳堂,頓時清冷闃靜。

那份好似格外漫長的靜謐讓裴彤如芒在背,到底沒忍住,佯裝迷惘喚道:“伯母,可要派人再回聞喜找一找?萬一能找回來……”

“找回來?你不是盼著她死在外頭麼。”

見裴彤勃然變了的臉色,王氏冷笑,鳳眸如矩般乜向她:“彤兒,我竟不知你如此心狠手辣,膽大包天!”

“嫂子,您這是什麼意思?”崔氏臉色灰白:“這和我家彤兒有什麼關係?”

“伯母。”裴彤也委屈低喚:“您是否誤會了彤兒……”

王氏眉眼間譏諷更甚,而後抬手重重拍了下桌子:“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是要將那個孫侍衛叫進來,當著你們娘倆的麵盤問個清楚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裴彤知道再要裝傻,無疑是火燒澆油,叫王氏更怒。

王氏既屏退旁人才來質問,說明她還是顧及情分,給她留了幾分麵子的。

心思飛快轉了幾轉,裴彤當即跪在王氏麵前,含淚仰臉:“伯母消消氣,是彤兒不對,指使孫明害了那沈玉嬌……可是彤兒這樣做,都是為了伯母、為了六哥、為了咱們裴氏啊!”

一旁的崔氏已被自家女兒這番話給震懵了:“彤兒,你在胡說些什麼……”

上座的王氏則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居高臨下睥睨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裴彤,冷嗤一聲:“你心黑手辣害了沈氏,現下反過來說是為了我和你六哥,為了裴氏?實在是荒謬!”

裴彤卻是一臉悲憤不甘,扯著王氏的裙擺,含淚哽咽道:“難道伯母真的願意讓那樣一個罪臣之女做您的兒媳,做我們河東裴氏的宗婦嗎?”

見王氏神情微凝,裴彤受到鼓舞般接著道:“六哥是何等人才,以他的儀表才華,長安城哪家貴女求不到?莫說世家公卿,便是郡主公主,也不在話下!年初王郎來府裡拜見您,您是親耳聽到的,他說六哥那篇《山間雜記》風靡長安,不單單是郎君們喜歡,就連貴女們也都爭相拜讀。他還說壽安公主殿下仰慕六哥才華許久,六哥所作詩集,她愛不釋手,還當眾放言‘要論才高舉世者,非河東裴郎莫屬’……這是何等的讚譽!”

“壽安殿下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她又是二殿下的胞妹。此番六哥隨二殿下出征平叛,若能大勝歸來,聖上定有嘉獎……若是聖上知曉六哥年紀輕輕成了鰥夫,沒準能給六哥賜下一門好婚事……”

說到此處,裴彤雙眼發光,熱切望向王氏:“哪怕不能尚公主,隨便哪個新婦,家世都強過那沈玉嬌百倍千倍!伯母,六哥注定是要在朝堂有番大作為的,若能有個賢內助和得力的嶽家,豈不是如虎添翼,錦上添花?”

這番話字字句句,皆叩進王氏的心坎裡。

她自是盼著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能帶領裴氏全族更為煊赫,而那沈氏女,於裴瑕而言,就是塊汙點——

倘若裴瑕入仕為官,朝中同僚見他娶了個罪臣之女,麵上不說,背後必然恥笑。

且那沈徽營造的聖華塔,是給先太後慶賀冥誕的,皇帝一片孝心塌成廢墟,心頭難保不怨。若是見到裴瑕,想到他的妻子就是那沈徽之女,沒準連帶著看裴瑕也不順眼……

王氏越想越覺得,是那沈氏女福薄,嫁進了裴家又怎樣,坐不穩宗婦之位,無法服眾,又怪得了誰。

她沉吟不語,裴彤心知這把自己是賭對了,抹了把眼淚,委屈道:“彤兒身為裴家女,自然一心以家族利益為重。伯母又一向待彤兒不薄,彤兒這才想著,您仁慈寬厚下不了手,那乾脆就讓我來當這惡人,替您解決那個麻煩……倘若伯母要怪罪,那彤兒也認了,彤兒給您磕頭賠罪……”

她說著,真就“砰砰砰”地朝地上磕起來。

崔氏這會兒也回過神,雖覺女兒此事做得太過狠辣,但到底心疼女兒,也連忙跪在王氏麵前,哭著哀求:“嫂子,彤兒這孩子是您看著長大的,她雖行事魯莽了些,可她一顆心是向著您、向著裴氏的啊。總歸現下六郎在外,不知這些事,您就當沈氏是死在了流匪手下,睜一隻眼閉隻眼將此事揭過吧……”

見王氏仍是不語,崔氏又淚眼汪汪提醒道:“彤兒到底是我們裴氏的娘子,又與您的內侄兒即將成婚,說到底咱們才是一家人,又何必為了個沈氏,自家生出齟齬……況且日後六郎若真能尚公主,您當上公主的婆母,成了皇親國戚,那可是光耀門楣的喜事!這小小沈氏女,又算得了什麼?”

二房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在地哭求,直吵得王氏額心漲痛。

良久,她皺眉斥道:“行了,都住嘴!”

崔氏母女霎時噤聲。

王氏長指輕敲著桌麵,一下又一下,半晌才停下。

“事已至此……”她沉著臉道:“無論她現下是死是活,也隻能當她是死了。”

崔氏和裴彤即刻也明白了王氏的意思。

一個婦人孤身流落在外,便是尋回來,也不清白了,斷然不能再擔任這個宗婦,否則裴氏女眷的名聲都要被她拖累,整個河東裴氏都麵上無光。

又一陣沉吟後,王氏厲色看向跪地的母女倆:“這件事你們倆給我爛在肚子裡,以後無論誰問起,那沈氏都是被流匪追殺,墜河而亡,你們可記清楚了?”

崔氏和裴彤對視一眼,連忙頷首:“是是是,記清楚了!”

雖說王氏願意將此事揭過,但對裴彤這次的膽大妄為也深有不滿,嚴令崔氏將裴彤帶回去禁足,並罰抄百篇《裴氏家規》,以示懲戒。

待到崔氏母女退下,長房嬤嬤垂首入內。

她跟在王氏幾十年,王氏有事也不瞞她,冷著臉將裴彤的作為說了。

那嬤嬤早先也猜出幾分,現下親耳聽到,仍覺駭人:“沒想到三娘子年紀輕輕,竟如此狠辣。不過她此番出手,也算替夫人您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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