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釀羊肚(1 / 2)

宋朝小食店 朽月十五 8578 字 4個月前

等祝陳願收回視線的時候,裴恒昭已經走遠了,雖然她時常看陳懷不順眼,但遇到了這樣的事情,總不能過於冷漠。

看著陳懷包紮好傷口後,還是那樣快馬疾馳,她放下了心。

也因著這件事情,後麵的宴席,祝陳願都沒怎麼吃,最後拉上宋嘉盈,和褚小滿告彆。

宋嘉盈一直端著在笑的臉出門後就垮了下來,揉揉自己的臉說道:“褚家伯母真的是讓人盛情難卻,我可招架不住她的攻勢。”

祝陳願沒說話,悄悄拉了一把她的衣袖,小聲說:“彆在這裡說,我們先上馬車。”

兩人上了馬車後,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她說了一句,“晚間我沒吃飽,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再吃一頓。”

祝陳願也沒有怎麼動筷子,當下應道:“最近有好長一段日子沒有去夜市了,不如我請你去吃釀羊肚,我知曉有一家做的很是不錯。”

“那當然得去。”

兩人讓車夫拐彎去州橋,一下車,油煙味都被各種雜香味掩蓋,每一間鋪子前都是人頭攢動,現下這個天正是舒服的時候,不冷不熱,大家都願意出來覓食。

祝陳願說的釀羊肚攤子在一棵大樹底下,樹上掛著春旗,特彆好找。

賣羊肚的是一對老夫婦,頭發半花白,手腳還算利索,外帶著兒子一家來幫忙,爐子不少,有些早早就烤好了,所以上東西很快。

她們兩個找了地方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冒著熱氣的釀羊肚就已經端了上來。

釀羊肚是用一整個洗淨的羊肚,加羊絲、羊脂和豆豉、薑、花椒末等,放到羊肚裡,用絲線將口縫緊,放到爐子裡埋灰烤製一個時辰。

洗淨的羊肚是焦黃色的,羊肚跟充氣的蹴鞠一般,表皮是皺的,上頭已經被切開,絲線已經去除掉,羊肚就慢慢卸了氣,露出裡頭的暗黃的餡料,香味從開口處借著春風飄到兩人鼻尖底下。

祝陳願拿勺子舀裡頭的釀餡,吹了吹氣,放到嘴中,在烘烤的時候,羊肚裡頭的油脂,餡料裡頭的汁水都滲了出來,所以釀餡嘗起來不是乾巴的,而是汁水豐盈,香氣濃重。

等她們嘗完了釀餡,小販過來將羊肚切成細絲,羊肚表皮有股焦脆感,但裡頭是又香又軟。

等嘴巴嘗著味了,肚子也有飽腹感後,宋嘉盈才暫緩進食的速度,有心想聊些什麼,可一瞧離她們最遠也隻有一壁之隔的食客,還是歇了心思。

等吃完後踱步到沿河岸邊,才憋不住在自己心裡藏的話。

“你給我老實交代,一五一十說清楚,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才不信你們沒點貓膩。”

宋嘉盈語氣拔高,雙手叉腰,像是衙門的官差在審問犯罪的。

祝陳願找了塊空地坐下來,旁邊恰好有從橋上垂下來的數盞燈籠,遠處是來回遊蕩的畫舫,倒也不顯得這個地方幽森。

她感受江麵上吹來的風,聲音縹緲,“哪裡有貓膩,不過是見了幾麵,有些緣分而已。”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她就將自己在太學知道裴恒昭之後,一連串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聽得宋嘉盈嘖嘖稱奇,轉頭又是瞪眼,“好哇,那日我們一起去的相國寺,我問你怎麼臉紅了,你還說沒事,就我個傻的,真以為你是日頭曬紅的。還有,我在寺廟每天忍受著孤寂,吃的也是清湯寡水,你倒好,日子可真逍遙。”

她說話語氣都是陰陽怪氣的,皺著鼻頭表示不滿極了。

“我這不是覺得丟臉,就不好講出來,你看,我現在不是個全盤交代了,一點遺漏都沒有。”

宋嘉盈聽到她的解釋,勉強表示自己接受了,又不是不知道祝陳願的性子,打小沒有確定的事情,都會憋在心裡。

她收起臉上的表情,這次倒是很認真地問道:“所以,他到底哪裡值得你動心了?”

祝陳願搖頭,她將頭靠在膝蓋上,看著前麵劃過的春船,很是迷茫,“你說動心?好像也沒有到那上麵。隻是有些特彆。”

這個特彆之處,在於她從來沒有看見男子而臉紅過,也好比在那麼多人當中,她無法第一眼看見陳懷一樣,卻能一眼注意到裴恒昭。

當然,要她說再有其他的想法,那肯定還不到這一步。

宋嘉盈聽完她說的話,有些無奈,“我還以為能聽到點彆的呢。”

盤腿坐好,手撐在腿上,接著說道:“看來問你是問不出什麼事了”,她轉頭看向祝陳願,眼睛亮晶晶的,“不過你眼神挺好使的,至少這個小郎君沒讓我覺得空長了一副聰明相。看他最後策馬上前用衣服罩住狂馬,這人屬實還可以。不然我真的要勸你,不能光看長相就心生愛慕之情,這個世上多的是這種讀書負心郎,娶妻納妾又攀高枝,到時候你被蒙騙的話,我得嘔血。”

祝陳願靠在她身上,語氣淡然,“彆說現在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便是真到情意互通又如何。你可聽過,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她自幼讀詩書,書中有很多至理名言讓她印象深刻,除了風花雪月以外的決絕,更讓人難以忘懷。

“更何況,縱然邁進了火坑,又不是非得要把自己的後半輩子都給當柴燒,那不是可勁作踐自己。看走眼了,那就和離,反正我有銀錢,又有娘家,管的彆人怎麼說呢。”

祝陳願看著瘦弱且溫柔,旁人初次見她,便以為她的性子溫柔似水,是一點坎都邁不過去的女子。

其實她從小受到病痛的折磨,那些挨過的針,吃過的藥,所有痛到昏厥且難以入眠的夜晚,都讓她變得堅韌,更何況後來學廚,學詩經禮義,會丹青算賬,也讓她眼界沒有那麼狹窄。

世上並非隻有後院。

至少在她心裡,自己並不是攀附著男子生存的,也並不是成婚後,他有二心,還要幫著納妾,養妾生子,她腦子有病才會容忍,除非她也可以養男子,那估計兩人才能繼續相處。

不過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她也沒有說出來過,這世道要求女子三從四德,在家相夫教子,她無法要求彆人,便隻能讓自己閉嘴。

“這真是像你的性子,歲歲,你說得對,世上男子千千萬,這個不行就再換,左右又無定親,隻是動心,那就管他呢。”

能跟祝陳願玩到一起的,也不是什麼嬌花,且宋嘉盈更不服氣,“你看那些畫舫上左擁右抱的男人,一個個自己不守夫德,卻要求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或是恪守貞節,可真是仗著自己文人有嘴能說會道,有筆能寫,就乾儘荒唐事,嗬,美得他們。”

祝陳願被她這一番話是徹底逗笑了,世上能有一個姐妹如此懂她,也算是此生之幸。

兩人在江邊說得暢快淋漓,以至於直到夜深回家後,祝陳願困得都睜不開眼睛,倒頭就睡。

這一番話說明後,祝陳願也更加的坦然。

隔日晌午,她就在廚房裡麵忙活,宴請總得摸清人的口味,想著裴恒昭是杭城的,就做了幾個杭城菜,其中一個算是她自己拿手的。

叫鮮蝦肉團餅。

她用的是青蝦,倒不是杭城來的,剝去蝦皮,剁成肉末,拿一塊豬的肥膘來,煮熟後剁成泥,薑切成小丁,橘皮剪成小片,全都放到碗裡。

再拿胡椒、鹽、豆粉,上手直接攪和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