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紫蘇飲(1 / 2)

宋朝小食店 朽月十五 8149 字 4個月前

林顏吃完後,捏著帕子擦了擦嘴巴,笑時眉目舒展,轉而開口說道:“陳娘子,如果不介意,讓幾個孩子出去逛逛,我們說些體己話。”

幾目相對之下,是幾人沉默起身出去的聲音,而陳歡也將林顏帶到了旁邊的書房裡。

“今日過來,除了替我家穆穆的事情道謝以外,也是準備來聊聊這樁榜前約婿。”

林顏笑,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神情莫名,“其實,剛接到信時,我很不敢相信這件事情,因為我明白我家含章的性情,看似隨和其實他心裡對於大多數人都是疏離,不親近的,太有自己的主見,他什麼都要合自己的心意,從衣著到人。我以前也以為他是年少不經事,沒開竅,結果告訴我,不是這樣的。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家小女。”

她說話時聲音平緩,麵色含笑,看向兩人,

“我也不是來反對的,孩子自己喜歡就好,棒打鴛鴦這種事我也做不出來。況且我們一家又有裴曄的關係在,親上加親,是喜事一樁。當然,這個還得等日後,我也明白你們的顧慮,女兒家的婚姻大事著實是要慎重。”

林顏心裡歎氣,她早些年就接受了孩子太過有主見,從來不會盲目依從,曾經她也挑選了幾位杭城的貴女,結果都被裴恒昭拒絕了,說是學業為重,無心思慮旁事。

可現在倒好,離殿試隻有兩三個月,他就不以前程為重了,反而在送來的信裡說道:若是放棄,必會後悔無疑。

她林顏這半輩子過去,怎麼從來就沒有發現自己兒子以後會是個情種呢,她以前都有想過,最後自己孩子出家去當和尚,了此殘生,真沒有想到回事這樣。

不過她對祝陳願心裡是滿意的,至於當廚娘拋頭露麵啥的,林顏是一點都不在意,如果裴恒昭說要娶個乞丐,估計她還會猶豫一番。

也擺不出那種惡婆婆的姿態來,左右以後兩人要是真成親了,又不會跟她住在一起,平白觸她兒子眉頭做什麼。

倒是還要幫著這個小冤家,把剩下的事情都給談妥了,和未來親家打好關係,以免人家最後反悔。

一想到這裡,林顏臉上的笑意就越發真切,“我說那麼多話呀,就是想給含章貼些金子,好讓你們多瞧他幾眼,以後也能順利定親不是,隻是這榜前約婿,我們再聊聊。”

她將扯遠的話題,又拉了回來,陳歡自是樂意陪聊的。

等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裡聊天時,外頭的有些無所事事。

陳懷出來後就伸手搭住裴恒昭的肩膀,哀怨地說道:“明明今日是我的離彆宴,結果倒好,又被你個小子搶了風頭。”

裴恒昭無話可說,反而下意識地去看祝陳願,她正低著頭和裴枝月說話。

“你就是我以後的姐夫嗎?”

這句話一出,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視線全都投在一臉認真的祝程勉身上。

祝程勉隻是人小而已,他又不傻,從大人的談話多少都能知道情況了,大家好像都很高興,可是他心裡不高興。

這就意味著,阿姐以後就要離開這個家了。

他從知道這件事開始,就一直悶悶不樂,今日越想越難過,癟著嘴就差沒哭出來了,略帶敵意地看著裴恒昭。

陳懷看熱鬨不嫌事大,壞笑地說:“含章,問你是不是呢?得罪了我們勉哥兒,你以後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裴恒昭低頭看著才到他腰間的祝陳勉,伸出手來摸摸孩童的頭發,很認真地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想我會是。”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和祝陳願對視,裴恒昭沒有躲閃,話語沉穩又堅定。

祝陳願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沒想到祝程勉聽了這話後,眼淚再也包不住,從臉上滑下來,帶著哭腔說道:“那還是出點意外吧,不然我以後在家裡就見不到阿姐了。”

這話聽得幾人好笑,裴枝月仰著頭看他哭,然後鼓起臉安慰,“哥哥你彆哭了,我這個江湖大俠可厲害了,不如我去打我大哥一頓,好讓你消消氣。”

她轉而用老氣橫秋的口吻,“不過不能出意外,那我大哥以後就是個孤寡老人了,那樣子太太太慘了。到時候,我還得管他呢,不然他要是沒吃沒喝的,一個人上街去當個叫花子可怎麼辦?”

“裴枝月。”

裴恒昭真是聽得又氣又好笑,不就罰她禁足,至於這麼記仇詆毀他。

裴枝月縮縮脖子,祝程勉被她逗得不哭了,覺得要是當叫花子太慘了,跟阿芒當時那樣,可是讓他同意,他又說不出口。

隻能默不作聲,自己上前走到祝陳願房間的窗子前,坐在那堆還沒有人來栽的竹子上,看起來落寞極了。

祝陳願很想上前說話,陳懷卻拉住了她,並說道:“你彆去,看看裴恒昭怎麼做。”

裴恒昭明白如果今日他不將這件事處理好,隻是輕飄飄地過去,日後會留下一些隔閡。

他走上前去,順勢坐在祝程勉邊上,也不聊那件事,反而指著那堆竹子問道:“勉哥兒,這堆竹子是用來做什麼的?”

“是給我阿姐窗子前遮陰的”,祝程勉彆扭地回了一句,不過這人脾氣挺好的,想了想又說,“年年到了夏日,就曬得屋子裡熱,可是之前栽了,今年就不成了。”

裴恒昭輕笑,惹來祝程勉疑惑的神情,他垂眸看腳邊的竹子,淺笑道:“竹雖有多種,但唯苦竹和淡竹適宜汴京生長,種竹要選地,高平的最好,土為黃白,且鬆軟的上佳。種竹也多有講究,挖來的竹鞭方位得朝西南方的竹子才容易成活,去除枝葉,還得種於東北角,自當滿園。”

大抵有學識的人說起來話來,總是不疾不徐,好似明月清風。

“那你會種嗎?”祝程勉問道,他對於這樣的翩翩佳公子會種竹子表示懷疑。

裴恒昭起身,說好以後若是為官要去地方城鎮的,不識農桑雜事,那不是說來可笑。

他站得筆直,眉目舒朗,笑容清淺,說道:“天色尚早,又閒暇無事,不如我教你們移栽竹子。”

陳懷將手環抱在胸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心裡冷哼,醉翁之意不在酒,乃是另有所圖。不過成人之美這種事情,陳懷可是最喜歡做的,當下立馬表態。

“種竹子好,我近來多疲乏,是得好好鬆鬆筋骨。來,表妹,這竹子是給你種的,到時候你站邊上,要、好、好、聽。”

怎麼好端端地就扯到了種竹子的事上,祝陳願一時還沒轉過彎來,就見裴恒昭聞言低頭淺笑,讓她更納悶了,難不成兩個人在打趣自己?

不懂兩人的眉眼官司,祝陳願也沒有開口,跟著幾人走到自己房前的空地上,那土坑坑窪窪的,早兩天才將這裡之前的老齡竹給拔掉,眼下光禿禿的一片,稱不上好看,還遮不了光。

剛初夏的日光並不算刺眼,卻還是帶著熱意,裴恒昭手握一根青綠的竹子,那是他從裡麵眾多竹子裡挑選出來的少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