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霧的笑容開始凝固。
“她九歲的時候吃山棗被卡著,我急得連碑上寫什麼都想好了!”塗栩心痛心疾首:“當時不還是挺過來了嗎!!”
姬揚扶著他踉蹌著往外走,眼見著兩人與宮霧擦肩而過了,師尊還在直挺挺地往前看,大有要為她收屍的架勢。
“師父,走過了。”宮霧提醒道:“我在這呢。”
塗栩心哭到一半,倉促回頭望她,一抹臉罵道:“跟我開這種玩笑!不怕我罰你跪著抄書了!”
他凶到一半,發覺她衣衫破爛,周身被汙濁浸過,神色驟變,抬手就去搭她的脈象。
“她被推下萬噬池了?”塗栩心此刻哪裡還有玩笑的心情,厲色道:“有人要害我徒兒?”
姬揚見脈象無虞,溫聲道:“您現在不覺得她是自個兒滑進去的了?”
“怎麼也是曇華宮的徒兒,不許丟這種臉!”塗栩心凶巴巴道:“自個兒滑進去的也得折圓了說!”
宮霧小聲道:“其實是被推了一次,我又摔跤掉進去一次。”
她把先前又死又生的異事簡略講了,一招手把帚帚喚來。
“第二次摔進去,我學會了這個。”她勾了下手指,不遠處杯盞裡的水流即刻飛來,如流雨般散在他們周身。
姬揚雙指一抹,令茶水落回原處。
“師尊,是不是那深潭裡藏著些古怪?旁人摔進去會死麼?”
“會死得乾乾淨淨。”塗栩心平直道:“你老師祖當年被仇家尋上門來,滅了人家三百道眾,半死不活的一概扔進去喂大鯢了,現在連骨頭渣都不剩。”
“那也有可能扔進去了沒有仔細觀察,”宮霧小聲道:“偷偷活著也不會告訴咱們呀。”
寂清師尊輕歎一聲。
“傻徒兒,你以為是誰負責過去扔人喂魚的?”
“我是親眼看著爛的爛斷的斷,本來還想撿幾副殘屍剖開看看,那毒潭好似化骨水,附近連野草都生不出來!”
說到這裡,塗栩心匆匆給她找了一身道袍,吩咐侍女幫她梳洗更衣。
不出半個時辰,宮霧重新收拾乾淨了再出來,瞧見師兄在給師父泡茶。
塗栩心屏退左右,麵色凝重地吩咐她坐下。
“霧霧,你這生生死死的事情,師父參不破。”
“但自今日起,有兩件事格外重要。”
“第一,你突然能禦劍喚水的事,以及毒潭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講。守口如瓶才能久活,我已經再三叮囑過你師兄,不要走漏風聲。”
“第二是,從今日起,你必須比任何人都要貪生怕死。”
宮霧聽到這裡,有些茫然。
塗栩心加重語氣,目光裡皆是擔憂。
“修仙之路凶險奇多,年年都有橫死早夭的弟子。”
“可你就算活不下去了,也一定要在無人的地方咽氣。”
“否則一旦還魂,被旁人發現你可能是不死之身,必然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她剛沐浴出來,頭發還披散著。
姬揚抬指一撫便有羊脂玉簪飛來,立在她身側順手綰發。
師父嘮嘮叨叨地叮囑著,他聽得漫不經心,給她重梳出很是好看的雙鈴髻。
大師姐飛升後,曇華宮裡師徒都是男子,本來不會這些。
後來收養了這個小丫頭之後,寂清師尊每天最頭痛的就是給她梳頭。
小姑娘壓根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養的,小時候還經常撒嬌要編辮子。
師尊潛心修道一百五十年,哪裡學過這玩意,還得厚著臉皮去六珈宮裡問三師叔怎麼給人梳辮子。
等姬揚年長些了,這等麻煩差事登時被扔給了他,美其名曰也是理亂修心。
姬揚學什麼都快,隻是被迫拿悟道修術的好腦子學怎麼給小師妹梳頭發。
時間一長,書房裡的牛角梳子都留了好幾款。
塗栩心叮囑完了,宮霧的長長頭發也被綰好了。
姬揚鬆開手,側步瞧了一眼。
“不用再看了,很像樣。”塗栩心示意他也坐下,呷了口熱茶道:“現在頭等大事,知道是什麼嗎?”
“找藺傲霜。”姬揚淡淡道:“她休想裝作——”
門外有人快步前來,聲音很是焦灼。
“寂清師尊!您快去聽經庭裡瞧瞧,出大事了!!”
塗栩心不悅抬眼:“什麼事能讓你直接闖進來?”
小弟子慌忙拜倒,急急道:“六珈宮的藺師姐——她昏死在庭上,像是中了急毒!”
姬揚打斷:“她出事了自有她師父照看。”
“可是,可是東麓師尊給她挑開腕上血脈,”小弟子說到這牙齒戰戰,此刻連自己都不肯信:“竟然……竟然剔出來好些紙絮!”